6. 酒巷深下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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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又一手扶住发丝,一手轻轻捏了捏邓老翁的后脑骨,解释道:“其骨有损,更是被尖物所刺,观其伤痕,伤深且伤痕带圆,应该非一般尖利器皿枪剑所伤,而是柱形身的尖利物体,如木锥、铁锥或银针,粗细恐怕不太一致,但形状样式应该并无太大差别,应该是致命伤。”

    “还真叫你给看出点门道,怎么知道的,快给我讲讲!”罗浮春惊讶道。

    “只是碰巧罢了,你先看……”裴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素白的旧帕子,捏出一角,轻轻沾到那出伤口上去,又递与罗浮春眼前:“这帕子所蹭之处微微潮湿,甚至染有微红的血迹,而伤口外圈不多的血已然干涸成渣,并未与伤口上的液体混合,可知并不是鲜血濡湿的。”

    裴佑说完,又折了一角,顺着邓老翁的后脑发根处一路向外挑,那手帕在发丝靠近头皮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微湿的几点,而发梢位置却干爽依旧。

    她眉毛微扬,眸底似漾有水光,望向一旁的罗浮春。

    罗浮春会意,略略思忖片刻,谨慎道:“所以,邓老翁后脑只有里头这一小片头发是湿的,显然是曾经偶然沾染过何种液体,只是外头的随着时间推移渐渐风干,里头的靠头皮的地方被头发遮住,很难被吹到,就形成了如今里头湿外头干的模样。”

    裴佑扬唇一笑,有些意气风发,赞道:“聪明!而且最里圈只有淡淡的血痕,别无他色,证明并非是其他能染色                                                的液体,也就是说,诸如茶水、汤水此类有色的绝无可能。”

    “是不是近日雪大,邓老翁头发落了雪,进屋化了之后便湿了发根?”罗浮春沉思片刻道。

    裴佑闻言若有所思:“或许,但特别的是,那日雪大之时邓老翁并未出过门,午时有人见他出门,但那时雪已经停了,而且,落雪多是沾在头发上层,邓老翁沾水的地方却在最里头……”

    “不过今日这遭,收获已经不小。”裴佑瞧了一眼窗外,暖阳初露,街上已不再是先前的寂寥景象了。“想来县廨里的人快要上衙了,这里应该会有人守着,不会出事,昨日我答应了今儿要去邓老翁常去的酒肆瞧瞧,趁现在,你陪我去吧。”说着,二人将邓老翁安置妥当,并肩出了门。

    跨过门槛,裴佑却撞见昨日徐让那真正的小厮听竹手里抱着厚厚一摞册子,正从公廨后头吏户礼三房方向跌跌撞撞而来。见到裴佑二人,那小厮明显愣了一下:“小的见过二位使君……”

    裴佑冷不丁看见这张脸还有点想撕了面皮的冲动,她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问道:“眼下就到中和节了,断没有将案子拖到节下的道理啊,怎的今日未见你家郎君?”

    听竹闻言大方一笑,只当裴佑好心关心他家少卿,便乖巧答道:“我家郎君昨日回府时不不知怎的,肚子莫名绞痛起不来身。”像是怕裴佑不信,还特意掂了掂手里的“高楼”,似有骄傲道:“这不,正命小的将前些年流民的户口簿子和灾荒赈济的记录都搬回去,说是这几日强上一些便要验看呢。”

    罗浮春在一旁瞧这小厮好玩,就听裴佑颇为惋惜之意叹道:“是吗,那可让你家郎君好好养病,这几日千万静心凝神,圣上若是问起节前的小案子,这里自有我呢,莫累着了你家郎君。”

    小厮连央不敢,道着谢离开了。

    待人走远了,罗浮春才指着裴佑哈哈笑起来,方才憋了许久:“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做派,活像个操碎心的老妈子。”裴佑任她笑了半晌,又听她道:“我若是徐让,半夜都能杀到你家去,你那话任谁都能听出来不是好音儿,顺路就拨了案子过来。偏你还爱趁他病落井下石,可怜他里子都没了,面子上还得倒过来谢你,这妮子实在可恨。”

    “可恨的在这儿呢!”裴佑杏眼微眯,右眉一挑,手里捏出来个纸包。

    罗浮春打开一看,细细的粉末颜色不均,还混着些水生的草香和涩感,奇道:“这是什么?”

    “茭白粉,里头还混了些柿子粉,昨儿你没来时,我悄悄下了些在他吃的茶里,茭白与柿子皆是寒物,他大约是胃寒才肚子疼的。”裴佑的声音清浅散在风里,随风而逝了。

    “你呀你。”罗浮春闻言无奈笑笑,也没再管那个倒霉蛋,二人往酒肆走去了。

    待到酒肆门前,正值冬日清晨,隔壁胡婶家茶棚里喝茶的人也不多,趁着人少,媳妇李娘子赶紧哄着孩子喂些稠稠的米粥,轻柔地唱着吴地的歌谣。不知怎的,见这场景,裴佑似乎看了进去,腿不自觉地定在那里,迈不出去。

    “轰——”

    但在此时,一声惊天巨响,将裴佑和罗浮春的视线拉回了不远处的那间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