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牡丹谈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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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该死。

    她习惯了在阴影里走路,习惯了刀尖舔血的生活,习惯了无人识得她面目的日子,她像一只蝙蝠,一只能在房梁里穿行的蝙蝠。

    但邓通一案,将她推向了一个能被光照进来的角落,让她觉得,

    自己,是不是也能做一个直臣?

    今日的皇帝,他在漠视。

    在漠视一切屈居人下的活着的活生生的人,漠视一切在他权利覆盖住的每一片土地。

    他的眼里,只有那把椅子。

    今日的对话似乎在裴佑的心中撕开了一点口子,她在怀疑。

    自己坚守多年的忠君之志,真的是对的吗?

    裴佑正混乱着。

    “这不是,裴指挥使吗?找我父皇有事?”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来人着了藤黄的直领对襟短袄,里头穿着垂领衫,下着一席橘黄与绿沉相间的破裙。行走之间,身上环佩玎珰,风姿绰约、仪态万方。

    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

    正是当朝镇国仁乐公主。

    裴佑闻言躬身行礼,笑道:“臣见过仁乐公主,今日本有事要回圣人,竟不想有幸遇见公主,公主一向可好?”

    一旁的假山水下有一小塘,塘中林林总总十几条短尾金鱼,裴佑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其空游其上。                                                “你我之间,哪来这些虚礼,劳裴指挥使挂念,这几日御前不见你,倒是想你想得紧,近来听说裴指挥使忙得席不暇暖,今儿倒让我碰上了。”仁乐公主虚扶起裴佑,嘴角勾起,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瞧见裴佑身旁山石下头藏着的几尾小鱼,鱼身黑白相错,更杂有红纹,游动见似一幅云霞绿绕的泼墨山水。

    仁乐公主见了,不觉惊奇,拉着裴佑在山石后头的廊里坐下,欣喜道:“我多见了那花儿叶儿的静物,如今,到底是这活物有意思多了,我昨儿新得了一只鹦鹉,极是有趣,改日我约了你来瞧瞧。”

    裴佑眼里观着游动的鱼儿,还未待回话,就听对方接着道:“只是,这鹦鹉易得,送鹦鹉的人却难得知晓我的心思,不过我府里的巧匠虽早早地让那牡丹花打了满园的骨朵。”

    恍惚间,公主又道:“只是,待那花苞绽放,这花开得便过早了些……”

    裴佑闻言,心道,这哪里是在说牡丹花,是在说她自己呢。

    自宣王起兵以来,大承未改国姓,但到底前朝遗老众多,朝中老臣关系盘根错节。

    如今皇帝也不是没起过清洗朝臣的念头,只不过顾忌其多是宣王起兵时的重臣,有从龙之功,且如今的左仆射,又历经三朝,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愿鲁莽。

    所以,才变成了这般局面。

    只是,仁乐公主自幼便是个有主见的,跟着父亲在政治场上沉浮多年,又正巧逢上了这主弱臣强的朝廷,难保不生出些别的心思。

    “都说公主府的牡丹颜色倾城,那便较寻常牡丹早开一日又如何?早开有早开的道理,到时自有人去赏,本就生在皇家岂有与寻常园子里的牡丹争斗的道理?”

    裴佑闻言轻扯嘴角,微微倾身,在公主耳畔叹道:“只是公主,莫要急了些,无论这花开得早晚,都不打紧,花开的日子才最是要紧的。”

    仁乐公主闻声,盯着裴佑的眸中漾开明媚的光华,指着裴佑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我竟没想到,多谢裴指挥使,待来日牡丹花开,我定要请你一观!”

    待得话落,裴佑起身一躬,亦是粲然一笑,回道:“恭敬不如从命,裴某等这一天!”

    待裴佑抬头,她看见了仁乐公主眸子里的怡然,那是踽踽独行间逢得同路之人的欣喜,也是在盲风晦雨之间,撑伞前行的坚定。

    二人看进对方的眼底,相视一笑。

    裴佑知道,这一日,将是一只鹏鸟,在树间的巢中,破壳而出的日子。

    而她,也该思考,自己是否能在这棵树上,安稳地活下去。

    得到孙县尉死的消息,已是戌时二刻了。

    而当时,裴佑正在天机楼的院子的秋千上,坐着思考自己的来日。

    夜色如水,莹白的月光散落一地,碎在了石缝里。

    裴佑当时只听得李逢昭尖利的喊声:“裴副使,不好了!”

    “怎么了?”

    “方才有个面目白净的郎君过来找你,说是——”

    “长安县的孙县尉死了。”

    “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