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无妄被人打断，不悦道：“这又是谁？都是饭桶吗，连个小娘皮也拦不住？”

    左护法打量了一下那女子，便附耳同肖无妄低语几句。

    “哦？有趣有趣，这戏我爱看。”肖无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朱用，听闻这位小娘子爱慕你爱慕到全山皆知啊，你百般拒绝未成。如今我便给你个机会，一刀下去，这烂桃花岂不解决干净了？”

    卢白鹭听肖无妄在一旁言语刻薄，又看他居首位，知晓他必是搅黄诏安、大开杀戒的贼首，“呸”一口啐到他面具上：“藏头露尾的妖人！”

    弥勒教中顿时一静，一旁的厚嘴教徒不待肖无妄开口，拔刀便向卢白鹭砍去。

    朱用连忙“铮”地一声格挡下这一击，勉强找了个借口：“弥勒教不杀妇孺！”

    那教徒一板一眼道：“对教主不敬，当下炼狱！”

    卢白鹭冲动过后，也有些后悔，但眼见立安山众人非死即伤，诏安化为泡影，左右也不能善了了，便眼睛一闭，道：“我下炼狱，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肖无妄掏掏耳朵，轻飘飘道：“很好，本来是砍三个脑袋，现在要砍四个了。”

    朱用发力格开左护法的朴刀，冲肖无妄急道：“教主，此女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在此格杀，有堕教主英名。”

    “弱质女流？我看她有股狠劲呀。”肖无妄转头冲卢白鹭笑道：“会用刀吗？”

    朱用心下一紧，还来不及阻拦，便听卢白鹭强硬道：“杀你百遍不嫌多的。”

    “很好，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吧。”肖无妄指了指卢氏三兄弟，“古有割发代首，今日你若帮我把卢氏三蟒腿上的蛇割下来，便两厢抵过，如何？”

    卢氏三兄弟自小在水上讨生活，出身草莽，因三人腿上纹的是巨蛇，便在道上得了个诨名，叫卢氏三蟒。我朝强人纹身成风，多是为了在打斗时震慑对方，凸显己方气势，肖无妄要割掉他们的纹身，显然是一种羞辱。

    厚嘴教徒揣度教主心意，跨步上前，唰啦几下割破布料，露出卢氏三兄弟腿上纹的巨蟒。三人腿上纹身各异，全都凶恶异常。

    卢家大郎卢思丰的纹绣是最稳重的，腿上纹了一对儿青蟒，一左一右，不差分毫，宛如镜像。巨蛇双肋生出白羽为翅，腾云而起，蛇口大张，獠牙毕露。

    卢家老二卢思利，双腿上刺的是蝎尾巨蛇，蛇身隐现于巨浪中之，尾巴毒钩如曲，泛着青黑。

    卢家老三卢思刃最为出格，纹了人面蛇。那人首不男不女，双目赤红如血，剑眉入鬓，却有一张女子的樱桃小口，发丝散在空中，由万数扭动小蛇组成，让人不敢直视。

    “割了纹身……便放了他们？”卢白鹭强自镇定，涩声问道。

    肖无妄还未出声，卢思丰撑开眼皮，面色发黑，低声道：“白鹭，走……”

    卢白鹭原本还绷得住，此时父亲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哽咽道：“爹爹，我得救你们走。”

    卢思丰看了女儿一眼，狠下心虎起脸：“听话！”见她梗着脖子不答话，叹口气，冲肖无妄道：“教主不必捉弄我们了，给个痛快吧！”

    “我何时说过要捉弄你们了？”

    肖无妄没理卢思丰，反而信步走到卢老三跟前，仔细端详他腿上纹的人面蛇。

    卢老三被他看得发毛，眉头打结，喘了口粗气道：“你这妖人，要杀便杀！头掉下来，碗大个疤！”

    肖无妄点点头：“不错——我很喜欢。”他隔空描摹了一下人面蛇的五官：“这泣血的眼睛我喜欢，这红红的小嘴儿我也喜欢。”说罢抬起脚，在人面蛇上盖了个血脚印，笑道：“用这颗头，换你的头，你不愿意？”

    倘若能活，又有哪个想死呢？卢老三一时没说话。

    肖无妄转过头对卢白鹭道：“这买卖划算吧？”

    他从朱用手里拿过朴刀，递给卢白鹭。

    卢白鹭看那朴刀上似是喂饱了血，也不知是谁的血，刀刃显出一种妖异的血色，她晃了一下神，便鬼使神差地接过了朴刀。

    她握着那刀往前走了几步，听见那戴面具的妖人在一旁语带笑意道：“要完整的，整条人面蛇不能有丝毫损毁。”

    卢老三的人面蛇只纹在左腿，人首纹在大腿内侧，蛇身绕过膝盖，在胫骨两侧游走。

    她低头看向那条人面蛇，忽然想起小时候三叔带自己凫水的情形。他说这条人面蛇是他养大的，入水即活，嗖的飞出去，自己捕鱼吃，若有不听话的小孩，人面蛇便会去咬她。她表面装着信了，实际上心里嗤之以鼻，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呢，但此后每年的端午，她都会送三叔一条糯米鱼，只说是送给人面蛇的。

    哐当。

    她手中一松，朴刀落地，膝盖一软，跪坐在她三叔面前，下不去手。

    肖无妄“啧”了一声，摇摇头，卢老三见状眉头皱起：“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刀给我，我自己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