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横生枝节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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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相犯。”
赵裕儿想起宗信曾经说过什么“乱世不敢为国捐躯,苟全性命,只愿护你周全”,如今却又说什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因此口中愈发不留情:“是啊,二十年,青葱少女也成半老徐娘了,你自然觉得没意思了!”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落了下乘,于是微微收敛了怒容,将发丝朝耳后一挽,气定闲神道:“既然你识相,知晓江湖朝堂各不相犯,最好牢牢记着,如若胡乱吐露一个字,坏了我的计划,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前尘往事,今日成空。”宗信面色冷淡,一双利眸掩在眉下的阴影里,“郡主曾为我赐姓为‘宗’,今日奉还,此后山高水长,还是叫回法号‘见信’。”他合十行了一礼,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十七岁的宗信曾一脸憨厚地叫过她“宗小娘子”,只因为听人说她是“宗室女,你高攀不上的”。
赵裕儿笑得肚痛,竟然有人能把“宗室”理解成“宗氏”,当真傻得透透的,因而他为她还俗后,赵裕儿便为他赐姓为宗。
赵裕儿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指甲狠狠掐了自己的食指一下,努力不让自己失态,喉头一动,抬手往门外一指,道:“你滚。”
宗信走后,赵裕儿继续北上,进入荆湖南路时,檀渊之盟议定的消息传来了,她知晓事情有变,仍旧不徐不疾走着,最后在江陵府被寇准带人截住。
赵裕儿见人来势汹汹,只淡淡道:“寇相左右天子,立下不世功业,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怎么有功夫来迎接我这个边缘人?”
“举国攸关的关口,多少人夜不能寐,郡主还有闲心去崖州,就凭这份心性定力,便不能只做个边缘人。”
“寇相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寇准给了左右一个眼色,随从便退下,只剩他们两人在邸店房内。他没有回答赵裕儿的问题,只信步走到婴儿摇篮前,逗弄了两下,道:“是个伶俐的孩子。”
赵裕儿道:“寇相是来看孩子的?”
寇准抬手“咕咚”拨弄了一下拨浪鼓,道:“是来接孩子的。”
赵裕儿似乎被噎了一下:“这话说的没头脑,这孩子和寇相有什么干系,要劳动您来接?”
“若与国祚息息相关,那寇某责无旁贷。”寇准缓声道,“这孩子就交给某吧。”
“绝无可能!”赵裕儿喝断一句,但随即觉出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又放柔了声音道:“想必寇相对着孩子的来源也有些猜测,不错,他确是我同四哥哥的血脉后人,原本想着这辈子将这些旧事都忘了的,但人到临死了,才知晓对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北辽兵临城下,官家说要迁都难逃,我心里一着慌,终究放不下,这才走了这一趟。如今见着这孩子,血脉连着心弦,就再也割舍不下了,寇相若想遮掩此事,将他处理了,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赵裕儿挤出几滴泪来,像是动了真情,“若是回京敦宗院容不下我们,我什么名分也不要,自去修道做了姑子,不让敦宗司难做。”
寇准沉吟片刻,最近胁迫天子亲征,逼立储君风波,或许自己当真有些风声鹤唳,赵裕儿虽然同秦王一起有过不臣之心,但那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连官家都恢复了秦王的封号,这是便是粉饰了过去,不予追究了。而且秦王自己还有十个儿子,赵裕儿抱着的这个,就算当真是秦 王血脉,也无甚稀奇,算不得什么宝贝。
他又打量了赵裕儿一眼,见她眼角已有细纹,发髻中还有一缕银发,或许当真是人近黄昏,感怀往事?宗室里荒唐的烂账多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过不去,反正她一个女儿早已出嫁,独自孀居在家,无有夫家置喙——
想到此处,赵裕儿正抬眼瞥他,二人略一对视,他见她眸光清亮,虽有沉郁,却无自苦。
他拿定主意,沉声道:“我寇某尚不至于如此下作,要对个奶娃娃下手,只是他身份尴尬,如今皇储不定,人心浮动,你带他回去,福祸难料,不如由我派人送走,平平凡凡过一生,不比在敦宗院里拘一辈子强?”
如今同北辽刚刚修好,多年战乱国库空虚,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实在不宜有内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送走?送去哪儿?”
“这就不劳郡主操心了,必定找个比敦宗院广阔万里的天地。”
赵裕儿还待要拦,但侍从鱼贯而入,她哪里又是对手,只得在哭喊叫骂声中任由人将孩子带走了。她故意哭得涕泗横流,宛如被人掏心挖肺,但等人一走,便收了情绪,掩上门,在铜镜坐下揽镜自顾,缓缓从衣领中抽出一块暖玉,和那孩子身上带的正是一对。她将玉捏进手中,心道:什么血脉,不都靠一张嘴,一个信物么,这两样她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