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何人？她在虚空中怔了一刻。“我忘了。”

    是的，她忘了，她在此处被镇压了不知千年还是万年，早已忘了。唯一有迹可循的便是她在天琴幻境中被日夜折磨的那场梦魇。

    呜咽似的风声吹散了她哀坳的低语，淇奥并没有听清她方才说了什么。

    琴音一落，那女子怀抱仙琴从虚空中落下，一身霓裳在日光下奇光异彩。她向前走来，只见面目间混沌不清如云雾隐月，隐隐能看见额前镶了一朵红梅。

    “你又是何人，胆敢闯我天琴幻境？！”

    她轻声呵斥，声音遥远的似乎从万年前而来。 少女稳稳落在地面上，足不沾尘。周身气息澎湃，衣袂无风而动。可见修为至深、灵气如海。

    天琴幻境？方才原是幻境！少年抬首凝望间，见那女子眉目清明，仙气盈身，这周身的气度倘若不是神尊，也至少是位仙君。与方才戾气丛生的魔头，判若两人。如若不是亲眼瞧见她魔气绞盘的模样，怎能让他相信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这世间还有这样的法术么？他还在怔神。

    少女俯瞰着面前这凡人，此刻他浑身血迹，灵力衰竭，正身形颤栗。显然受了重伤。

    “唉~”随着一声叹息，玉指轻挑间，天琴弦动。随着零零弦音，少年的伤势竟慢慢好转，转眼间伤口愈合，灵力回转。

    “方才是是我走火入魔了，本无意伤你。”

    淇澳晃过神来，周身运气一周，发现身体并无不妥之处。他立刻躬身有礼，“多谢仙君。”

    少女审视着他，的确是肉体凡胎。可他直奔岩洞而来，手持仙器，又唤她仙君。莫非自己曾与他相识？她心思一动，试探道。

    “仙君？你又如何识得我是仙君？莫非当年你未饮忘川之水，还记得本君？”她问的狡狭。

    淇澳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他忽然想起天琴幻境之中所看到的情景。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分辨？当真是幻境吗？

    他呼吸一促，慌忙而应声道，“仙君说笑了，在下凡胎肉体如何与仙君相识呢？只是仙君先前意识溃散，周身气息半魔半仙，显然是走火入魔。如今神识已清，魔气褪去，又能驱使仙器。自然是仙。”

    原来如此。少女眸光一亮，似拨云见日。她顺势笑道，“本君名唤千越，本是天界仙君，痴迷修炼而走火入魔，因误习鬼道，为天地不容，故而被罚在此处守山。这天琴便是吾的法身。”

    千越？倒是和本地的地名有些相仿。淇澳神思万千，还未来得及深想。就听她又问，“你又是何人？来此地有何请教？”

    “在下淇澳，乃是一界散修，入世修行，行至百越，见此山周遭障雾弥漫，妖魔缠伺，故而入山查看。方才并非有意冒犯。还望仙君恕罪。”

    他躬身行礼，单手握着青笛被另一只手叠在眉前，格外谦逊温和。一把仙器就明晃晃的落在了少女的眼下。

    “哦？这样啊？”千越望着他手中的仙器，不自觉间笑的愈发明媚生姿。那少年眉眼低垂哪里看得见她的垂涎之意。她心生一计。

    “嗯，几个月前有一狐妖，乘我意识动荡之时，夺了我一根琴弦。我一时心智大乱，自陷幻境。因我法力有损，无法镇压诸邪。如今诸邪祟受此山聚灵阵的诱惑，皆意图在此修行，贪夺灵气，长此以往，必成大患。”

    值此说话之间，少女义愤填膺，正气凌然，俨然一副仙姿卓约的模样。然而此话实则半真半假，分明是为了诓他。

    “聚灵阵？还望仙君赐教！”

    少女怀抱仙琴，向他一步步又来。行走之间身姿摇曳，笑的意味深长。

    “倒也简单，只要你破了聚灵阵即可。如此便再无妖邪盘伺了。”

    淇澳不禁退了一步，“可若是破了聚灵阵。届时此地必然灵气稀薄。”

    “此地乃十万大山南麓，山中既无人烟，亦无珍禽瑞兽。唯有妖魔鬼魅，灵气稀薄又如何？”少女神色坚决，掷地有声。“聚灵阵不破，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必然在此盘踞，长此以往，不堪想象。”

    “既如此，当初你为何不破聚灵阵？”少年逐渐警觉起来。

    “当初我修为未损，足以镇压此山。为何要破聚灵阵？”

    淇澳哑然，看向她的法身，那的确缺了一根琴弦。说着少女一双碧清妙目恍若隐入了一团轻云薄雾，颇带几分怜人之感，“如今我已伤及根本，否则我怎么走火入魔，神识受损？”说着她摸了摸琴身，自嘲道，“我堂堂天界仙君，今日竟然险些伤于凡人之手。”

    话毕，梨花带雨般的容颜仿若晶莹玉露落在了花颜上，如同黑曜的眸子像是揉碎了的星辰。

    美人落泪。淇澳握上青笛剑，未见丝毫犹豫。他白衣招摇，直接破入了阵中。那少年风姿昭昭，气度琳琅。在阵中，身披剑光，可谓风采照人。

    身后，千越躺在山石上玩弄起面颊上的泪珠。她将天琴置在了一旁，好奇的滴了一滴泪搁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