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面上都带着自得的笑意，下座的小官为了讨好上峰，更是出言不逊。

    “陛下还是慈父心肠，废太子所犯之事当处以极刑，竟只判处区区斩刑！”

    “就是，单大将军在南境戍守多么辛苦，南倭狠毒非人，废太子竟与他们通敌，真是无情无义，不配为人！”

    “何将军想必也是厌极了他吧，听说吏部曾意属何将军掌管禁军副统领一职，奈何废太子从中阻挠，这才作罢的。”

    “废太子以权谋私惯了，吏部尚书江大人，不也时不时被废太子一系上折子参他吗？”

    ······

    小官们喝多了酒，越说越放肆。他们敢说，何匠成都不敢听。却只觉战战兢兢，冷汗直流，注意力全然放在身后的屏风上。

    这样的混话不知听了多久，屏风后传来一声冷笑，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就连最近的何将军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猛地回头瞥了一眼，却发觉守在屏风两侧的侍女不知何时离开了——屏风后已没有人。

    苗娘选在梧桐堂后的荷池边祭奠，此处的荷池连通府外，一旦被发现，把东西往池里一丢就能销毁了。

    前院的嬉闹声格外吵，显得池边的虫鸣声都安静了些。

    苗娘小心翼翼地点燃盆里的纸钱，一                                                边四处张望，一边念着往生咒。

    她常被罚跪祠堂，祭奠一事操办起来还算有模有样的，四十九遍《往生咒》诵完，她诚心诚意地磕头。

    “伏望天神，苗娘诚心祈求，愿承德太子早识佛法，脱离凡道，羽化登仙，逝者安息。”

    她念了又念，磕了又磕，直到听到对岸传来一阵脚步声才停了下来。

    她机敏地抓起一把沙盖住火光，忍着火星，抓起灰烬全数扔进池里。

    脚步声渐隐，苗娘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打算回去，却在转身后呆在原地。

    只见在她身后十步远立着一个戴着面纱的丽人，身姿清婉出尘，正盯着她看。丽人身后是数名低着头的丫鬟打着灯。

    这人应是——容夫人？

    苗娘心道快跑，往后退一步，后背却抵在假山上无处可逃。

    那丽人皱着眉冷目轻蹙，上前逼近，借着月光仔仔细细打量苗娘的面庞。

    他好像不曾见过这个姑娘。

    顾比荣听到席上那些猖狂无度的话本是心闷，想出来透透气却没想到撞上人给“他”烧纸。

    “你在祭奠谁？”他问，声音冷淡。

    苗娘咬紧了牙不敢说，本想推说是在祭奠自己的生母，可她生母却又是有罪之人，若是闹起来，何玉莲必定饶不了她！

    要不快些逃开？不行，这么多丫鬟跟着，都看到她了！

    苗娘犹豫间失去了先机，畏惧地牙齿都打起战来。

    “我方才听见，你是在为废太子诵经？”

    那丽人眉宇里带上几分苗娘看不懂的神色，苗娘咬牙摇摇头，有些畏惧：“容夫人，你听错了。”

    “我、我看今日月圆，故来拜月求一段好姻缘。”

    话说完，她用力咬住下唇，淡色的唇立刻染上一点血意，看着可怜极了。

    “拜月？”顾比荣冷声重复苗娘的话，今日离中秋还有一月余。

    他没戳破苗娘的谎言，只是目光下移，落在何苗娘用力到发白的唇上冷冷道:“不必这样伤自己的身子。”

    苗娘惶惶的目光对上容夫人不容置疑的冷目，老实松开咬紧的牙关。

    见此，顾比荣冷目轻移，向池畔走了两步，盯着地上还未彻底掩藏干净的灰烬冷冷道：“也是，废太子潜谋叛逆、以权谋私、陷害忠良，猪狗不如，不配为人，又怎会有人愿意祭拜他呢？”

    “他那样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没有被极刑处死已是好运了。”

    他声音冷漠，语调里透出几丝阴寒，几步远的侍女们低下的头更低了。

    顾比荣兴致缺缺，带着一丝冷意的双眸轻敛，却对上了苗娘愤怒的双眼。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他微微歪了歪脑袋。

    “你懂什么！”苗娘上前一步，猛得推开他，恶狠狠地冲着他龇牙怒喝。

    “呸！你才不知道他有多好呢！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她像个炮仗一样乍然动作，也没收任何力气，慌乱之间，竟然一把将站在池边的容夫人猛得推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