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怎堪多情(三)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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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自己太过习惯白衣少年的陪伴。

    毕竟季亡哀终有一天不会再来。也许当他想定那份谢礼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来往就该结束了。这样想来,那份尚没有影子的谢礼就像是一把悬而未决的刀,而在它落下来的时候,苏青枫必须能够抽身而去。

    再悠长的春日也要过去。天气渐渐转热,已经是春末夏初了。苏青枫的那幅青山图也终于完工,她难得闲来无事,坐在溪边看季亡哀钓鱼。

    季亡哀钓得很认真,自午后起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半天,但他旁边的鱼篓里还是空空如也。

    “这条溪里没什么鱼,我之前也钓过。”苏青枫看着水面的倒影说。那时她钓了一整天,最后也不过钓上两尾小鱼。此时她说这话不是为了扫兴,而是表达一种同病相怜的安慰。她没有沮丧之情,但常人总该会有些失望。

    “幸好没什么鱼,否则钓上来太多,我还要发愁怎么拿回家呢。”季亡哀倒是一点也不气馁,笑眯眯地说。

    他虽然像野猫一样神出鬼没,但他毕竟是从家里偷溜出来的,因此往往是白天到访,傍晚回去,像是日暮时分就要归巢的飞鸟。

    正说着,鱼竿忽然微微一沉。季亡哀连忙要拽起鱼竿,但不知是不是咬钩的鱼太大,鱼竿竟然脱手飞出。事发意外,苏青枫也来不及动作,两人眼睁睁看着鱼竿掉进了溪里。

    “啊呀……手滑了。”季亡哀有点懊丧地望着恢复平静的水面,然后伸了个懒腰,无奈地笑笑,好像决定原谅自己一次,“算啦,留着下次再钓吧。”

    他转头却看见苏青枫正盯着他,不由眨了眨眼,“咦,怎么了?”

    “在想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笑着的。”苏青枫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季亡哀算是她见过脾气最好、最易亲近的人,她最常见的就是季亡哀的各种笑容。她也曾怀疑过那副笑面是不是公卿世家用以交游的假装,但却看不出来季亡哀有作伪之处。

    “这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想笑的时候就笑啊,又没有人逼着我笑。”季亡哀挠了挠头,“你不也一直在笑么。”

    “所以我才想你的笑是不是也是装出来的。”苏青枫有点没头没尾地说。

    季亡哀一愣。

    “我对你笑的时候,都是真心在高兴的。”他轻声说。

    苏青枫没有开口,季亡哀也没再说话。两人不约而同地望                                                着天边的晚霞出神。

    “人们都说秋高气爽,”季亡哀忽然说,“我觉得夏、秋、冬三季的晴空都很高远,夏季的天明爽而高,秋季的天清爽而高,冬季的天干爽而高。唯有春季的天空,即使是晴天,望去也像是在缓缓下沉。也许是因为春季多缠绵悱恻,所以少了些爽朗之意吧。”

    苏青枫往上举起胳膊虚虚一晃,一本正经道:“摸不到。”

    季亡哀忍不住笑了,同样一本正经道:“不过若是反过来看,水里倒映着的天空也离我们格外近。这样就能够摸到了。”

    白衣少年略微俯下身,伸手探入溪水。他白皙而瘦削的手半浸在碧色如青空的水中,五指虚握,仿佛要从流动不息的溪水中抓住什么。

    “……季亡哀。”

    苏青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叫了季亡哀的名字——她通常遵从待人接物的礼节,而哪怕是相熟的友人,直呼其名也未免有失礼之嫌。但等她反应过来,季亡哀已经看向她了。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正要摇摇头搪塞过去,季亡哀却收回手,先一步开口了:“我想好要送你什么了。”

    苏青枫对上季亡哀的目光,悚然一惊。

    她年纪尚小时,有一次听到父亲与母亲之间的对话。沈氏问道为何当初不拜求季氏荐举,苏度光则叹息说季醇结交八方,最擅看人;他如此欣赏自己的书文,却未主动引荐,必然是已经看出自己才华有限、心性不堪入仕。

    而现在,苏青枫被季亡哀看着,忽然明白了为何说季氏最擅看人。

    过去这些天来她的拒绝,她的疏离,她不曾宣之于口的犹豫,皆已被季亡哀看透。也许在最初的那一眼,从水面的倒影中,他就已经洞悉了她是怎样的人。

    “你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吧——那就为了我活下去。”季亡哀目光烁亮,“你不是神仙,又怎么会丧失七情六欲呢。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你无喜无悲,只是害怕与高兴相对应的悲伤,害怕最后的离别和孤独而已。但你不用害怕我会离开,因为我要一直在这个世间活下去。”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承诺。”他朗声说。

    这些天来苏青枫时时警醒自己,万万不能与季亡哀产生太过密切的关系。而这一刻她所有的心防终于不堪一击,无声地榱崩栋折。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茅草的房屋一天天腐朽,至亲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