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果》 

    林舞云从厨房摸出了一包烟，当着江海的面，点燃。

    房中渐渐弥漫香烟的味道，遮盖了她身上那股恶心的气味。她看向窗外，看鸟儿飞过，看树荫摇曳，看盛夏高高的蓝天。

    她诡异的平静。

    江海没有出声阻止。

    他往外走，旋开门，林舞云从里头追出来，夹烟的手指在发抖。

    江海说：“我去买点药。”

    林舞云灼灼看着他，在确认真假。

    江海：“一会儿就上来。”

    等他拎着一袋简单的清创药品回来的时候，浴室里水声泠泠。江海等在浴室外，听见林舞云小声吸着鼻子。

    水声响了很久很久，里面的人一直没出来。

    江海靠在门边，没有催促。

    心里堵得要死，宁愿她放声大胆地哭。

    林舞云出来的时候，人都被泡皱了，惨白发青，头发往下淌水。她穿一条花布睡裙，是在章裁缝那的练手之作。

    宽宽大大，两片布缝起来就是了，那时她得意好久，觉得自己有天分，还承诺要给金凤也车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被金凤嫌弃好久。

    即使洗了这么久，林舞云还是觉得身上的味道难闻，江海微微低头，剥开湿发，查看肩窝的咬伤。

    鼻尖，是重重的烟味。

    因为糅杂了女士沐浴露的味道，所以并不令人讨厌。

    林舞云并不想让江海看得太仔细，往后躲了躲，江海伸手摁着背脊将人轻轻往身前一带，她就躲不掉了。

    江海牵着她坐在椅子上，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谁都没再多说什么。吹干头发后，江海用鲨鱼夹将林舞云的头发全都夹了起来。

    他不太会，丝丝缕缕垂下，林舞云看了看镜子，镜子里她像个疯婆子。

    江海处理伤口则很在行，碘伏消毒两遍，医用棉球轻轻擦拭，干透以后敷薄薄一层散淤软膏。

    太疼的时候林舞云会忍不住发抖，江海会停下来，等她适应一些，再涂抹下一处。

    当裸露在外的伤口都处理完后，江海的手一顿。

    林舞云想去拿那管药膏：“我自己来……”

    江海扶着她，胳膊有往上带的力量，林舞云顺着站了起来。

    江海的手落在裙摆上，一点一点，掀开了裙子。

    眼中不含情欲，干净通透。

    一定要亲手处理这些伤痕。

    林舞云的身体很美，但江海不是在看心爱的女人，而是在看她所受的磨难。

    他的喉头滚过愤怒，压制嗜血的冲动，手指却不可思议的轻柔。

    林舞云渐渐舒展，不再拒绝，抱着撩高的裙摆，低头看着一言不发的江海。

    她知道，有些事，回不去了。

    *

    处理好伤口，江海亲手将睡裙落下，瞥开眼，整理桌上的物品。林舞云挪到床边坐下，等江海收拾好东西回头，她已经裹着薄毯闭眼睡了。

    江海没走。

    他就这么坐在床对面，守着林舞云。

    天，渐渐暗了，蔡厝迎来了下班归家的人们，点点滴滴的动静顺着窗户进来，打破了一室无声的压抑。

    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睁开眼，看着江海。

    四目相对，江海蓦地起身，主动上了她的床。

    他的手臂穿过林舞云后颈，将人带进怀中，想给她一个能依靠的港湾。

    林舞云的眉心贴在了江海的胸口，能听见过于沉重的心跳。

    “别告诉阿凤。”她有些哽咽。

    有些事，不为人知才是最好的落幕。

    “好，我知道。”

    “我没事。”

    江海沉默着，并不这样认为。

    好不容易开始的交谈到此又断了，林舞云抬了抬头，想看看江海。

    江海动了动，放松一些，让她能看得清楚，同时，他亦在看她，用眼描摹南方艳丽的花儿，包括她身上被                                                人刻意留下的痕迹。

    “我不走了。”江海低声道。

    “我真的没事。”林舞云说。

    江海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件事，其实这次回来他就没想过要走。

    以前总会想，除了部队，他还能去哪？除了当兵，他还能做什么？

    什么都不太对。

    可现在，他想拥有另外一种生活。

    有林舞云在的生活。

    “是我想留在这里。”江海说。

    林舞云的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再说出口。她很深很深地看着江海，江海难得地，朝她笑了一下。

    笑意苦涩，却也轻扬。

    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