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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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扬起的方向,正是八十里外的碧霄府。
在距离月亮更近的远处山崖之上,一群黑衣面具人静默无声地垂手矗立,仿佛一小片黑鸦鸦的树影。人群之首正用一道森冷目光,远送两人一马渐渐远去。
一架神臂弩垂放在他脚边,他冰冷的手指还未来得及从弩弦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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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雄踞轩辕陆之南,由包括碧南道在内的十三道组成。自西北神牧川起源、名曰“碧水”的大江,在燕国东流灌入蓬莱海,为燕国滋养出了富庶的江南地区;其中,最为繁华的便是这占据碧水入海口的碧南道。
碧南道首府因位于碧水与其支流霄江交汇之地而得名曰碧霄府,占据交通之利,便更是个举袖如云、接袂成帷的去处,尤以商业发达而驰名宇内。
近两日来,一个名字频繁出现在碧霄府绅商口中。比如此刻——
“我可听说,这陆缥是皇后外甥,刚过弱冠之年,就在西北升了从二品的神牧道都指挥同知,还被超品御封为正二品的‘定远侯’,年禄足有一千石呢!二十岁的侯爵啊,我大燕立国近六十年,从未有过! 但他四年前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被撸掉了官职——据说,是临阵拒战,弄得官家无法收场,只好将亲生的公主送到白狄和亲——就这样,官家都没舍得除他爵位!这不,此番又起用了他,御封为监察御史,派到咱们这儿来啦。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官,但也是代天子巡狩,权力大着呢!到时候,朱藩司、陈知府,还有本道的大小官员,都得看他眼色行事!”
老叟说得唾沫横飞,末了瞥了下对面人的神色,压低声音,“我可还听说,这陆御史好生厉害,前日在赴任途中,喏,就在城外山林里,亲手杀了十几个刺客,一个活口没留!他到衙门上去的时候,衣服都没换,一身都是血……”
“咳咳!”婢女阿橘重重地清了清嗓,不悦地瞪了对面的老叟一眼。
周老爷不觉言语不妥,还继续絮絮叨叨道:“咱们这里清平惯了,哪里见过这等人才,现在都私下里喊他‘陆阎王’呢!咱们相熟的蔡御史告老还乡,这陆阎王要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伯父担心,咱们碧霄府的天恐怕要变上一变喽。眉儿,你有何高见?”
端坐在他对面的少女唇边闪过一丝讥诮,只一瞬又恢复了巧笑吟吟的模样,好在周老爷垂眉耷眼,并未看见。
“周世伯言重了。扫眉一介女儿家,能有什么主意呢?”那少女素面朝天,只有唇上施了点唇脂,越发衬得肤白如纸。话音刚落,她竟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鬓边两朵精致的白色绢花摇摇欲坠,不胜可怜。
周老爷见她咳得泪盈于睫,今天恐怕不宜再 多谈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由头到这里来,真正想说的话却没说出口,不由得心中暗叹。又略微寒暄了两三句,周老爷起身告辞。
阿橘将周老爷送至门口,去而复返时只见主子一人端坐在厅堂之上,双目微合,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暗影,阴晴未定。
“大姑娘。”阿橘走近她身旁,“我满以为周老爷这回不敢再提了,哪晓得在门口又说起了他那‘不成器的烈儿,也许有帮得着你们大姑娘的地方’,还让我多在您面前美言几句。那周烈也不撒泡……”
“阿橘!”
主人语带责备,阿橘只好把剩余的不雅之词咽了回去,但还是忍不住嘟囔:“那泼皮也太不像样子了,我都听说了,他日日出没风月之地,都快在‘菩萨蛮’里住下了。这般把我们薛家的脸扔在地上踩,您怎么还不收拾他?”
那名唤薛扫眉、人称薛大姑娘的病弱少女却无甚表情,只伸手托起置在一旁的冰玉瓷杯,浅浅抿了一口:“今日周世伯忽然上门,我也没准备什么;阿橘,你稍后吩咐银灯楼做些时令精巧的点心,送到周宅去,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记得点蝴蝶酥,那是周家阿兄喜欢的。唉,横竖我还在孝中,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婚,何不容周家阿兄再逍遥快活一阵?周家不嫌弃我这全家丧尽的伶仃女户,还优容我戴孝至今,已算是看在先父的面子上,待我很好了。你那满肚子的抱怨,今后可记着收敛些。”
阿橘听到“全家丧尽”、“伶仃女户”八个字,面色白了白。
四年多前,夏日的一个雨夜,江南首富薛家惨遭灭门,家主薛昭、主母曾氏、少东家薛斐并仆从共四十八口人被屠戮殆尽——其中也有阿橘的同胞姐姐,自小服侍薛扫眉的大丫鬟阿柚。一门当中,只有当时刚及笄的薛扫眉侥幸活了下来,但也因哀惧交加,大病一场,从此一直羸弱。
时人皆道薛家的楼这回恐怕是要塌尽了,谁料这位原本养在深闺、娇弱不堪的大姑娘,竟然身披重孝、拖着病体,在老管事义子薛兼的扶持下,一手支撑起了薛家门楣。
当世习俗,为父母守孝,满三年即可;但薛扫眉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坚持要守孝五年。如此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