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放饵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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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潮雾,藏在下面的,就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朝中人事清浊难论,姑娘定要趟这浑水?”
“苏公子对梁国的朝事,倒是十分清楚。”
“姑娘谬赞。”苏觅微微后仰,靠上椅背抬眸看她,“不过是五殿下偶尔提点两句,在下鹦鹉学舌罢了。”
他今日罩衫系得松散,脖颈处滑落了一片,白瓷般光洁的皮肤从那里露出来,再往下便是艳红的盘领。室内门窗皆闭,又笼着腾腾茶雾,颇有些闷热。他伸手随意扯了下衣领,指.尖蹭过的皮肤上,现出了一小团浅淡的红。
晏泠音的目光在那片红潮上停了一瞬,又不着痕迹地转开了。与此同时,苏觅隐在领下的喉结很轻地动了一下。
“闻姑娘,”他直起身,终于正了神色,“殷家势大,刑部这几年更是处处给殿下掣肘。二郎此前做了什么,殿下宽宏大量,并不想追究,只要他能拉殷家下水,性命也好,富贵也罢,都没什么难的。”
他这话真假掺半,晏泠音没有戳破,只淡淡道:“此事殷禹是受害者,要下水也轮不上他。何况殷家同崔家是世交,情分非比寻常,百年大族的基业,一个吕绍动不了它。”
“即便一时动不得,却可瞻风拔草,能进一步都是好的。”苏觅说得很轻巧,“再者,是殷禹先动了邪念,定要往旧案上靠。东云台是今上的心病,他有胆量提,就该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殷尚书虽然性格刻板,却为人谨慎,轻易不会涉险。”晏泠音转动了一下手中的茶盏,“也不知是谁有这样好的口才, 竟将他说动了心。”
“姑娘说笑了,”苏觅不动声色,神情坦然,“此事关系重大,岂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
晏泠音抿了抿唇,没再试探:“公子既有了安排,想来也已将案子查清了。如此我倒要请教,难道吕主簿真的学了偶术?”
“大梁术师尽数遭戮,偶术也早已失传,”苏觅凝视着晏泠音,一字一字说得很慢,“二郎又怎会学过呢?”
他的眼皮很薄,微亮的目光从里面透出来时,如同破云而下的晨间日光,似能烛照一切。晏泠音对他的刻意强调恍若未觉,只疑惑道:“如此,殷家娘子的病却是因何而起?”
苏觅轻皱了眉,难得地露出犹豫神色。他的右手原本随意地搭在桌案上,此时却握上了左手手腕,无意识地摩挲着。晏泠音冷眼瞥去,那截瘦长的手腕上有一处骨节凸起,苏觅的指.尖便绕着那里打转,轻柔地挤按着。
“在下也想不明白。”
闻言,晏泠音捏紧了掌心的茶盏。
“我听说莺柳巷里有座弦歌楼,楼中娘子妙音风雅,朝中不少官员都是那儿的常客。苏公子这般好琴,不知可也前去品鉴过?”
苏觅掩袖咳了两声,语气不咸不淡:“姑娘看我是爱吃花酒的人么?”
“弦歌娘子一曲可值千金,”晏泠音慢声道,“吕主簿家中清贫,若无旁人相引,怕是听不到那么好的琴音。”
“二郎清俊儒雅,为人谦和,弦歌就此动了心也未可知。”
“坊巷间倒是另有传言,说弦歌娘子心下倾慕的,是一位着红衣的年轻公子。”
两人的目光隔着袅袅茶雾对上了,苏觅的眸中浮现出几分玩味:“所幸在下还未有家室,否则姑娘这顶帽子扣上来,我可是百口莫辩了。”
晏泠音目光闪了一下。弦歌楼背后牵涉庞杂,她手上证据不足,暂时也套不出苏觅的底细。
“弦歌娘子是浥安人,吕主簿回京前最后一任便是浥安刺史。当年接到返京的调令后,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无故延挨了近两个月。这件事,主簿可曾和公子说过?”
苏觅的手指又搭上了凸出的腕骨,边轻蹭着边沉吟道:“想来是当地百姓执意挽留,盛情难却罢。”
这些事不是秘密,她能查到也并不稀奇,有心人若是像她这样顺藤摸瓜,就算放过了苏觅,弦歌楼也定然是保不住的。
这么大的漏洞,心细如他竟会任其暴露于人前?
他只是在放饵,就看殷禹敢不敢上钩。
“苏公子,”晏泠音轻声道,“倒了殷家,失了弦歌楼,这交易算不上划算。”
风月场最能探听出朝野隐秘,弦歌楼经营多年,早成了旁人的眼中钉。前年殷禹受贿被参,虽未丢了官帽,却也着实狼狈了一阵。这件事背后是何人主使,他绝不会毫无所察。
“置之死地而后生。”苏觅微微偏过头,勾了唇角,“姑娘现下就谈胜败,未免太早了些。”
好一个置之死地。偌大一个弦歌楼说抛就抛,“素来交好”的旧友亦能断然送入监牢。
他确实够狠,就像躲在暗处的蛇,平日里不动声色,等到被发觉时,冰凉的长尾已缠上了人的咽喉,掐住了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