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玉簪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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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青荷看着晏泠音唇边的笑意,只觉有苦涩从心底泛涌上来,她轻声道,“就这样决定了吗?”

    “我与将军早有婚约,”晏泠音说得自然,“他如今身体抱恙,早些办了婚事,也好替他冲喜。”

    青荷垂首替她整理发饰:“听说谢都督也病着。”

    “确还未醒,”晏泠音望着窗外飘动的红绸,“多事之秋。”收回目光时,她借着镜面望见了发簪的一角,不觉愣了一下,“这簪子是哪里来的?”

    她原先那支发簪留在了蔚州的当铺里,没时间也没心力去赎回,而青荷替她插上的这支看着眼生,不像是宫里的样式。

    “一直搁在殿下妆台上呀,”青荷惊讶道,“我以为是将军送的,殿下也不认得吗?”

    青荷这一猜测不是毫无缘由,按照大梁的习俗,男子只能赠发簪给正妻。

    “……或许罢。”晏泠音侧过头,试图辨认玉簪上的纹样,但从她的角度实在看不清楚,只得作罢,“我记不清了。”

    她来北地后便未曾敷过脂粉,因而望着镜中的盛妆之人时,晏泠音竟觉到了陌生。颈边一道伤痕被青荷小心地遮盖掉了,薄唇沾了胭脂,似红透的浆果,是她整张脸上唯一一点艳色。

    青荷绕到她身前,俯身替她在                                                额间点上了花钿。她正要缩回手时,被晏泠音轻轻握住了。

    “青荷姊姊,”晏泠音感觉到她的手在颤,“你瘦了好多。”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听得青荷眼眶都泛了红。她眨了下眼,掩饰道:“殿下可还记得,小时候的夏天,奴婢和殿下一起坐在荷池边乘凉。陛下和娘娘站在荷池另一头,他们聊他们的,我们也聊我们的……当时殿下对奴婢说,一辈子都不想嫁人,只愿这样自在快活地度过一生。”

    “人是会变的,”晏泠音轻声道,“总要顺着时势。”

    “奴婢知道殿下不愿意。”青荷摇了摇头,笑得勉强,“殿下是自由自在的鸟儿,不会甘愿停在此地。这一点谢小将军不懂,娘娘不懂,连那位苏……萧公子也不懂。”

    晏泠音心头一震。她抬眼去看青荷憔悴的脸,在这一霎忽然有似曾相识之感。就在她还未离京,与青荷一同跪在怡和殿前的时候,她也察觉到了那种微妙的、一闪即逝的挣扎心绪。

    “可是我甘愿,”晏泠音将侧脸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这是她们长大后便很少有过的亲昵举动,“我为了老师,为了所有因我而枉死的无辜者留在这里,我是心甘情愿的。”

    青荷怔了两秒,忽然意识到这样会弄花她的妆面,赶紧把手往回缩:“都怪我,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殿下的日子还长着呢,待到战事平定,天大地大,又有何处不可去。”

    “待到战事平定,”晏泠音任她边小声埋怨边替自己补妆,笑着说道,“我们去你的家乡看看罢。小时候听你讲了许多家中好玩的事,实在向往得很。”

    青荷原本在用指腹帮她刮匀妆面,闻言动作一顿。她避开了晏泠音的视线,将头埋进晏泠音一头乌发的阴影里。

    “好,”青荷的声音在不易察觉地颤抖着,“到时候,我带殿下回家乡看看。”

    红盖头被罩了上来,晏泠音眼前漫开了朦胧的红。她扶着青荷的手向门口走去,隔着红绸看见了同样身着喜服的谢朗。他刚从马背上翻身跃下,正负手立在门边,与她遥遥相望。

    今日天晴,骄阳方升,晏泠音从屋檐下走出,感受到了被阳光灼烧的疼痛。青荷于门侧止步,看着晏泠音搭上了谢朗的手。他们并肩向婚车走去时,周围的小儿都适时欢呼起来。宋贤和魏收胸前挂着竹篮,朝人群里大把大把地撒着喜糖,祥和而安宁。

    这一切都太过真实,以至于晏泠音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自己与谢朗共同设下的一个局,亦或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迎亲。

    “马车会在城中绕行一圈,时间有些久,”将她扶上车前,谢朗低声道,“你若等得不耐烦,就用手敲两下厢壁,我能听见。”

    入乡随俗,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何况她的耐心一向很好,晏泠音闻言只点了点头。车厢里宽敞整洁,码放了糕点和茶水,甚至还有几本供她打发时间的闲书。她在紧挨着车帘的位置坐下,随手翻阅起那些书册。庸山记闻,桓川集,拾遗要术……翻到最后一本时,晏泠音瞳孔骤缩,心脏突地跳了一下。

    南疆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