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霁月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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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女儿的脾气,看着柔弱,狠起来却不惜对自己下手。宫中到处是咬人的狗,轻易便能将好好的人逼成凶戾的疯子。但杜慎却教了她霁月光风,教她弃绝阴诡,在泥泞和血污中挺直脊梁做人。

    晏泠音难过,不是在自怜自伤,更不是要挟怨报复。腌臜事从来都不少见,她很清楚自己要走的是条什么样的路。

    她只是想老师了。

    温敏见桌案上摆着一只瓷瓶,透出清凉的药气,便伸手拾起。她问晏泠音可曾上过药了,女儿仍是摇头,她便拉了椅子坐下,拨开木塞,倒了些膏药,轻柔地替她涂抹起来。

    触到一处很深的血口时,晏泠音的手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温敏动作不停,只涂得更慢了些。

    “母妃小时候好玩闹,上树捉鸟,下河摸鱼,淘气的事可没少干。磕磕绊绊的,身上每日都要添些新伤。我自小便没见过爹娘,照料我、帮我处理伤口的,是师父和师兄。”

    晏泠音还是头一回听她讲起这些事,不觉怔然。

    “后来师兄学成,拜别师父走了。不久,师父也交托了门内之事,独自云游去了。只我还留在那里。谁能想到,当年最不守规矩的小师妹,最后却挑了门派的大梁。”

    晏泠音迟疑道:“母妃……”

    “我想着,若是我能让门派繁荣起来,也算对得起师父的恩养。将来师父和师兄回来,我也能告诉他们,我没辜负他们的期许。”

    “可惜呀,”她的嗓音清清淡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后来师父死了,师兄被仇家追杀,好容易才逃了回来。我当时已择定了继任的弟子,想等师兄养好了伤,就卸了担子,让他协理门派。我的性命是师父所救,功夫也是师父所传,既提得了三尺剑,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寻过去,报了弑师的仇。”

    晏泠音屏了呼吸,轻声道:“然后呢?”

    “然后……”温敏冲她笑了笑,“战火烧了上来,师兄没能逃过,门派也没了。我狼狈出逃,却得知世事难料,仇家也已死于烽铎。我无家可回,亦无仇可寻,不过浑浑噩噩,苟且偷生罢了。”

    晏泠音不觉心下酸涩。她记忆中的母妃总是浅笑温然,守礼得宜,像是从来都没什么欲求,不争亦不抢,这世上少有什么能牵动她的心绪。这几年里,宫人都说她们母女很像,外貌、性格,都带了点天山冷冽的雪意。仿似青山忽遇暴雪,一夜北风后,曾经鲜活的一切都被冻在了冰雪里,只留下触手生寒的旧日遗迹。

    但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温敏比她的女儿冻得更久一点,那些苍郁的草木、                                                奔涌的河流,都再也不会解冻、不会复苏了。

    她的心已经彻底死掉。

    晏泠音反握住母亲的手,两人静默相对,一时无言。良久,她忽然想到什么,待明白过来时,声音都发了颤。

    “母妃既曾习武,为何……”

    整个后宫都知道淑妃病弱,每日都要进些药补。

    “身怀武艺怎能侍君?”温敏叹了口气,“泠儿,遇上你父皇,母妃不悔,但也希望,你莫要再走母妃的路。”

    晏泠音的心狂跳起来。她这才知道为何温敏的身子总是这么虚弱,为何她看着越来越瘦,却连太医也说不出她生的是什么病。她的一切都已葬在了这阴冷的深宫里。

    ……值得吗?

    晏泠音把嘴唇咬得很紧,几乎要咬出血来。她垂了眼,轻轻靠上了温敏的肩。母亲没有推开她。

    柔软的、染着白檀香气的手抚上了她的发顶。

    “泠儿,母妃当初生下你时,便望你一生顺遂。不求富贵,只求平安。谢家那个孩子,流言把他传得难听,可你要知道,他的父亲谢初原秉性刚直,守边境多年,从来不预朝事,不结党私。他和已故的征南将军崔少丹是结义兄弟,只为此才会对崔家另眼相看。但自从崔少丹战死,崔家已频现衰落之相,年轻一辈里人才凋落,余下的多是附势趋炎、蝇营狗苟之辈,早不是那个门第清华的大族了。谢初原若能看出这一点,也不会同意和崔氏联姻。”

    晏泠音沉思片刻,轻声道:“可故友之恩,确实难忘。谢将军不像是不重情义之人。”

    “你说得不错。”温敏的手在她的发上停留了一瞬,叹道,“若是他定要崔家姑娘入门,即便是你父皇,也未必能让他改变心意。但听闻他疼爱谢朗,此事唯一的变数,就在谢小将军身上。”

    “母妃,”晏泠音听出了她的意思,试探道,“也希望泠儿去泾州吗?”

    温敏移开目光,有半晌没有开口。

    如此……晏泠音心下了然,无声苦笑。

    “我曾见过谢小将军一面。五年前,泾州临邑的刺史白松言自缢身死,亲友皆惊惧离散,竟无一人肯为他收敛尸骨。谢小将军其时还未及弱冠,却单骑驰赴白家,为他操办后事,又千里迢迢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