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幼虎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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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块烂疮,直接引发了蔚州之乱,甚至还在向其他州蔓延。厢军土军既然是勾连官民的纽带,唯有严加管理、整肃纪律,才能防患未然,避免泾州步蔚州之后尘。”

    她这几日总是想起葛茵,想起她说到百花窟时的哽咽难言。她不知道葛茵为何离开,但她相信,葛茵说的那些并不全是谎言。百花窟已然成势,她能做的事不多,却也不是全然没有。

    谢朗的眼睛很亮,那异于常人的瞳孔里盛着些许惊讶,却又隐有赞许。他接着晏泠音的话道:“殿下所言甚是。百花窟恶名昭彰,它是野草的种,寻不着烧不尽,风一吹便能落地生根。两年前我与蔚州张知州有过一面有缘,当时也曾劝他及早整改蔚州兵,不要让军队成为藏污纳垢之地。他要是听进去了,蔚州或许便不是今日这番情形。”

    “光是整改还不够。”晏泠音摇了摇头。谢朗的思路转得很快,若不是处在今日这种情形里,和他论争应当是件相当畅快的事,“百花窟能建起来,是因为它背后有暴利,动它就是砸旁人的饭碗,必会招致激烈的反抗,甚至引火烧身。兵匪勾结的真正受益者是谁                                                ?买卖妇女的银子最终流向了哪里?蔚州混乱至此,我不信没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只有找到幕后主使,才能真正断了这些肮脏的交易。”

    “殿下,这已不是泾州能管的了。”谢朗语气里带了点笑意,“还是说回泾州罢。”

    晏泠音像他方才对待陈桉一样,没有退让。

    “蔚州和泾州距离如此之近,本就唇齿相依。别的暂且不提,今年的战事若是持续下去,劳力上了前线,军田的产量就会减少,在借调粮食方面,蔚州无疑是泾州的首选。但如果山匪在蔚州做了主,他们又不受保价法的约束,无论借粮买粮,定会漫天要价,到时候这笔银子,泾州给是不给?”

    她说得直接,谢朗便也不再委婉客套:“殿下,恕臣直言,泾州如今没有余力关心其他州的州事。山匪确是一道隐患,但也正如殿下所说,它背后的线埋得很深,轻易动不得。泾蔚二州互不干涉,这已是现下最好的局面。至于军粮问题,泾州的储粮还够支撑数月,即便蔚州不给,也还有其他州可以求借。只为了这件事而发兵乐山,不值得。”

    晏泠音沉默了片刻。屋外的冰雹不知何时已经转小,成了细碎的冰珠,在屋瓦上敲出不规则的嗒嗒声。数日来的经历在她眼前闪过,从渔民贪婪的眼神,葛茵破烂的衣衫,到邨县衙门前施粥的乱象。

    她还短暂地想起了那夜所见的灿烂星空。在星河之下,在荒废的田边水沟里,她向葛茵许诺了桃红柳绿,同时也无声地,向天下人许诺了海晏河清。

    但那些都还太远了,远得像触不可及的星辰。眼下的现实就是堆烂泥,谢朗已然尽了力。他比她更清楚泾州的困境,换作是她,未必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我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的泾州确实担不起剿匪之任。可将军或许也曾怀疑过,蔚州知州张初明……”

    陈桉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话。他已在桌边重新坐下,方才听他们争论听得仔细,喝茶时不慎被茶水呛住了。魏收替他轻拍着脊背顺气。在那一瞬,谢朗的目光从陈桉身上移开,定定地望向了晏泠音。他没有开口,可晏泠音猜到了他的意思。

    他不想在陈桉面前谈论此事。

    两人的视线隔着白纱一触即收,等陈桉抬起头时,谢朗已收回目光,神色如初。他关切道:“是我思虑不周,宣抚的身子还没好全,不该劳神久坐,今日就……”

    陈桉的面色不好。

    “张初明?”他没等谢朗说完便开口询问,“义宁张氏,工部张侍郎的儿子张初明?”

    这趟议事直到戌时三刻方才结束。谢朗吩咐为陈桉备了晚膳,称自己还要巡城,没有多留。晏泠音要回自己的住处用膳,便也辞别了陈桉。她和谢朗一前一后地出了门,沿着弯弯绕绕的回廊往外走。魏收在前面提着灯,谢朗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就跟在她身后。冰雹已经停了,天却还阴着,入夜后寒气加重,浮起了朦胧的雾。

    回廊尽头种了两丛鸢尾,摇曳的花影投照在晏泠音脚下时,她听见了谢朗的声音。

    “殿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