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偶遇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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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算宽裕,晏泠音本打算回怡和殿换身衣裳再去宁寿宫,免得在太后面前失仪。但就这样带着两只泥手印走在宫道上,也着实有些尴尬,苏觅这样做,确实是帮了她的忙。
可晏泠音的身子还是僵了一瞬。青荷就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大片乌泱泱的宫人,这个幽国王室的小公子,为什么要冒着被判大不敬的风险亲自动手,做此等仆从之事?
他靠过来时,晏泠音闻到了熟悉的、清苦的药香。
苏觅没有再看她。他慢慢地将被弄脏的巾帕细致叠起,又伸手将尚在迷糊中的晏憺牵过。
“臣告退。”
*
虽说一路紧赶慢赶,到宁寿宫时还是误了半刻钟。晏泠音刚迈入殿中便听见了崔太后的声音:“惠和近来好大的脾气,连哀家也该着等你了。”
镜华园的事不可能没有上报太后,她分明知道晏泠音为何来迟,只是借这个由头敲打她罢了。晏泠音知道辩解无益,拂了袍摆在阶前跪下:“泠音来迟,请皇祖母责罚。”
半晌没听到崔氏的声音。宁寿宫空旷寂静,寒气深重,她的膝盖受过旧伤,此时在地上跪了一阵,已隐隐地痛了起来。晏 泠音没有抬眼,只安静地盯着面前的地面。她很清楚,顺从是唯一合适的让崔氏消气的办法。
终于,崔氏的声音又沉沉响起:“抬起头来。”
她背挺得很直,跪姿也端正,微仰了脸目视前方时,神色谦和恭顺,确实挑不出半点礼节上的错来。即便在宁寿宫昏暗的光线里,仍然不难看出,这是个难遇的美人。
很像她的母亲。
崔氏冷冷地端详了一阵,又让她跪了片刻,这才转头吩咐道:“把东西拿给她。”
晏泠音闻言便伸出手去,一只被拆去火漆的信封搁在了她的掌心。
“皇祖母,”她扫了一眼那绛红色的信封,这才说了入殿后的第二句话,“这是何意?”
她确实困惑。这只信封的质感厚重,触手生腻,但其规格又非她曾见过的官家书信,更像是贵族公子小姐的私笺。她本以为崔太后要和她谈一谈婚事,现在却有些费解了。
“既是给了你,”崔太后不带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就拆开来看看。”
晏泠音垂首道了声是。
素白的信纸被她轻轻抖开。纸上的字迹凌厉如刀,笔笔皆恣肆张扬,她虽未见过,却不难推知写信者的性格。
开头便是一句:吾妹阿婉。
晏泠音看着看着,不觉皱起了眉。它不长,却太过私密,不是一封适合公开的信。写信者先简单表示了对“阿婉”家中人的问候,随后突兀地转了话头,说自己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若是遇不上让他动心的女子,他情愿终身不娶,就这样与疆场的风沙相伴,也好过和不爱之人相互折磨。
看到疆场二字时,晏泠音心中忽动。她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到了落款处那个名字上。
兄朗。
原来……晏泠音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
她的婚事还未有明确的旨意下来,知者不过寥寥。但不论如何,谢家那边的口风是要探的,崔太后这位压在六宫之上的娘娘亦是需要知晓的。她只是没想到谢小将军会如此大胆,直接一纸拒婚的信笺寄到了宛京,又辗转呈进了宁寿宫。
那封信的最后写着,问皇奶奶安。她倒不知,谢朗同太后竟这般亲热。
崔太后阴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又凉又黏。晏泠音面上没什么表情,只不动声色地将信纸叠好,装回到信封里。其实谢家这步棋走得不算好,崔氏这么做,无非是要羞辱她,别说是一国公主,便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看到将嫁之人和另一个女子这般亲热,也很难忍下这口气。太后是要晏泠音自己闹上一番,让皇帝也面上无光,最好直接作废这门亲事。
若是放在数年前,她或许真的会这么做。
但若是真在数年前,她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嫁给谢朗。
难道是她自己执意要去泾州吗?崔太后不笨,谢家也不笨,他们都看得清楚。
惠和公主嫁的哪里是谢朗,她嫁的是他手上那支泾州兵。
今日也不是她同崔婉在争什么郎君,是她晏氏皇族和崔氏外戚,在争这兵政上的一席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