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吕家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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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啊……”女子的声音染了含糊的笑意,“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舍得随随便便就给它选了长眠之地。树下好啊,春华秋实,夏风冬雪,一年四季都能看见,睡在那里,心里也会觉得和乐安宁吧。”
大梁禁巫禁蛊,人人闻而色变,视之为洪水猛兽。可曾有一个人那样温柔地把偶人唤作“孩子”。她同晏泠音说过,最初的最初,偶人并非只为害人而生。它们能取人性命,亦能护人平安。只是后来心术不正的术师越来越多,才让制偶用偶变成了邪术,招致世代封禁。
但小小一只偶人何来善恶,哪怕被旁人强加了是非黑白,其本心仍是干净的,它们对天地灵气最为敏感,因而于栖迟时,长愿与落花相伴。
此时并非槐树的花期,但晏泠音能想象出这株巨木开花时的盛景,青叶白花相映,满院皆是清雅微苦的槐香。碎花一嘟噜一嘟噜地缀在叶间,叶愈青,花愈洁,这般干净的颜色,仿似那年东云台边流水潺湲,青衣学子挟着书卷步履匆匆,往来奔忙。她又想到了吕绍那句否认,或许是出于术师的直觉,她总觉得当初埋下偶人之人并未存全然的邪心。若真要对方不得其死,这方庭院里有更多阴气深重之地,每一处都比槐树下更适合圈养咒怨。但那人却没有选。
要么是他不通偶术,要么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害人。
院中各处都有被挖开的痕迹,大多又被填上了,只在槐树根处留了个浅坑。晏泠音拂了衣袖,蹲下身去细细打量它。就在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背上,她僵了一瞬,随即猛地回过头去。
满院空寂,只有花叶在风中轻颤着,并没有旁人的身影。
难道是……错觉?
晏泠音定了定神,又 转头看向了土坑。它被翻得有些凌乱,杂着几块碎石,但颜色却比旁边的土石都要深些。她伸手捻了一把,发现那触感并不寻常。
是血。
她没来得及告诉江渊然,伤害偶人固然是施术的方法之一,但它能达到的效果有限,也不是效力最强大的。
更有效的方式,是以血代墨,在偶人身周写下内心最深切的渴求。这种祝福或是怨咒能持续极久,直到偶人被破坏,或是术师本人身死才会彻底消失。
当年她曾追问过一句:“既然偶人也能护人,为何泠儿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呢?”
女子语声依旧温和,却带了一点淡淡的嘲讽:“因为偶术相当耗人心力,需要术师投入持久又强烈的感情。而在这世上,恨意总是最难以磨灭的。”
她抬手拢了下鬓发,宽大的袖摆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了手腕处一道浅浅的疤:“日后泠儿如果碰到沾了血的偶人,一定要立刻避开。若非恨极,亦或痴妄太深,术师是不会轻易制作血偶的。那已非偶术的正道,真正算是入了邪门。”
“泠儿……莫要忘了。”
晏泠音怔然许久。结块的土从她的指间滑落,风过时,扬起一阵潮湿的腥气。她对吕绍印象不深,只依稀记得他不爱说话,性子很闷,但为人谦恭,无论对谁都慢声细语,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少年脾性总是好玩,连她和江渊然也时不时躲去后院,翻些不关圣贤之道的闲书,可吕绍从没躲过懒。他来得早,退得迟,对待课业极其认真,间或有人笑他是书呆子,他竟也认真解释,说自己门第不高,家境清贫,能来到此处听老师讲学是莫大福气,要好好珍惜。
这样一个人,是从哪里学到了如此血腥的邪术?若是没有想过害人,他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她再次仔细打量那只沾血的坑。被挖开之后,原先的模样已被破坏殆尽,她很难看出吕绍究竟写下了什么。晏泠音暂且移开目光,扫了眼旁边的泥地,星星点点的灰白忽然跃入眼帘。
这是,烧尽的纸灰?
她伸手捻了一些。它们太轻太散,还未被捻起便复又飘落。既有丧事,烧纸钱并不罕异,但她记得院中就摆着用来烧纸的铜盆,里面厚厚一层余灰仍在,尚未来得及倾倒。
难道是烧过两回?
她又看向那些细碎的灰白色,它们掩在花叶泥块之间,算不上惹眼。她之所以能注意到,是出于术师对这种东西本能的敏感。
偶术忌纸灰。这是每个术师都明白的道理,却无人能说清为何。晏泠音心中模模糊糊地有一道猜测,尽管也只是猜测而已。
若真如先前教她的那人所说,偶人是有生命的,那自然便会畏惧和死相关的事物,纸灰便是如此。血偶比寻常偶人更碰不得纸灰,隐在血中的灵气和生气,会被纸灰中的死气尽数掩过,以至失却效力。
这是吕绍撒的,还是旁人撒的?撒在何时?是有意还是无意?
晏泠音慢慢站起了身。她蹲得太久,周围的腥气又太让人作呕,忽觉一阵眩晕,一时竟站立不住,伸手撑上了槐树的树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