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怜惜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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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泾州逃出,那边暂时还未发觉。想着回幽国前,总要来见公子一面。”
苏觅懒散道:“难为你还记得我。”
他的嗓子已好了大半,这一句说得轻柔婉转,十分好听,却让男子打了个寒噤。
“属下对公子自是忠心耿耿。”
“是么,”笑意在苏觅眼中聚积,他捻了捻指尖的花汁,唤了詹士伦的字,“居隐,你对夫人也是这样说的吗?”
那一瞬,寒风中有杀意四溢。詹士伦直起身,望向苏觅包裹臃肿的背影。他很清楚地知道,面前的年轻公子已病入膏肓,手无缚鸡之力。
“公子在怀疑我,”詹士伦低声道,“但月前少阁主回幽时,就是我前去接应的。若不是为了掩护他,我也不会落入谢朗手中。”
“你们设计引诱谢初原,让他绕道庸山,”苏觅戴着人皮面具,即便笑时也看不到唇角上扬,显得格外诡异,“就该想到,谢朗不会坐视不理。这计策拙劣,几乎让人发笑。”
“公子算无遗策,这些小伎俩当然骗不过您。但这样也好,”詹士伦斟酌道,“大公子那边人心愈失,公子回幽的胜算就愈大。”
苏觅挑了挑眉:“我何时说过我要回去?” 詹士伦愣住了:“但公子……不是早就……”
“我改主意了,”苏觅笑吟吟道,“觉得留在梁国更有意思。”他回过身,一双狐狸般的细长眼扫过詹士伦发白的面色,“你是不是下一句就要问,那夫人怎么办?”
詹士伦猛地跪地伏身,语声诚恳:“此事与夫人无涉。属下知道公子自有考量,但还是斗胆望公子三思。公子筹备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现在?如今一切顺利,若只因一个女子便弃掉大业,未免不值。”
“只因一个女子,”苏觅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眼眸很轻地眯起,“你去找她了。”
他咬字太轻,尾音还未落下便已消散,听得人无端心慌。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从他眸中全然褪去,被更深更暗的东西掩住了。詹士伦一向定力非常,却在此时依旧难以直面苏觅的目光。他更深地伏下身去:“属下没有想伤她。”
苏觅了然地点头:“你没有想伤她,因为你看见了我留给她的绳结。你或许还想帮她,因为知道我同她皆被夫人选中,知道我们这一世都要纠缠不清不死不休,所以,想帮她解脱。”他叹道,“你心肠真好。”
詹士伦被那句话砸得手脚冰凉,抬不起头。他不敢接,又不敢不接。他的额头已在石板上抵了太久,几乎要被冻下一层皮去:“属下不是想帮她,是想帮公子。”
“哦?”苏觅的影子落在他额前,覆住了他半个身子,“说来听听。”
詹士伦冷汗湿了鬓角:“公子的行踪早晚会被夫人得知,届时,她若发现公子和殿下走得太近,定然会对殿下不利。我特意来蔚州跑这一趟,夫人也会暗自掂量,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
苏觅沉吟片刻,微微颔首:“你考虑周到,是我所料未及。阿承心思单纯,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居隐,我确实离不开你。”
詹士伦知他说话真假掺半,没敢应这句夸奖。下一瞬,有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抵上了他的下颌,迫得他仰起了脸。
一柄短刀——形制还有些眼熟,与他白日所见那柄一模一样。
“但有一点,阿承比你听话。”苏觅轻声道,“他从不会自作聪明。”
詹士伦喉间冰凉,说不出话。
“是我没有说清楚,那位公主殿下,”苏觅的嗓音愈柔,字句间的寒意便愈重,像柔软的毒蛇将人层层缠裹,酝酿着最后的窒息,“她不能死,不能在我面前受伤,你明白吗?”
“晏、泠、音,”他一字一顿地念完这个名字,笑意才终又回到他的眼中,带了一点无法言说的怜惜缱绻,“生死由我。除我之外,谁都不能碰她。谁都不配。”
“我也不必,”他收刀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詹士伦跌坐在地,“靠威胁她来获取夫人的信任。”
詹士伦仓遽点头。他形容狼狈,像是怕得厉害,低垂的眼眸中却不见惊惶。就在苏觅转身的那一瞬,他撑地跃起,极其迅速地掐住了苏觅的咽喉。
菜篮扑通落地,连带着两包草药也掉了出来,散了一地。寒风呼啸,只卷去了虚影,水沟旁空空荡荡,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