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掉队的邱正基、程大坚、牛队长和另一个红军战士，终于追赶上了红军大部队。www.czyefang.cc

    在一大块干燥的枯草地上，一堆堆干牛马粪，熊熊燃烧着……

    邱正基、程大坚等警卫班的战士们，围坐在火堆前，正在抬腿烘烤水淋淋、血糊糊、粘满紫色的污泥，张裂着条条深沟沟的烂脚……

    牛队长赤着浮肿发紫、粘满烂泥的双脚，忙着给红军官兵们，烧水洗脚，穿泡敷药……

    李卓然手拿小刀，把他的羊皮斗篷，一块一块地割了下来，分给红军官兵们包脚……

    1937年4月8日的清晨，一望无际的枯黄草地，绵延伸向远方，与灰蒙蒙的天空，交融在一起。

    红军官兵们，强忍着饥饿、寒冷、疾病、伤痛的无情折磨，强打起精神，一个紧跟着一个，摇摇摆摆地艰难向前走着………

    杨英舒耷拉着脑袋，趴伏在苟金元的后背上，一头乱蓬蓬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整个脸面，随着苟金元深一脚，浅一脚，左右摇摆地艰难向前挪动，他的头，也不由自主地左右摇摆着，不时有冷风吹过，掀起他的长发，露出了紧闭的眼睛和黑瘦的面容。

    汪永山背着他自己和苟金元、杨英舒三个人的洗脸盆、吃饭喝水用的铁罐筒、灰布缝的空干粮袋，还有苟金元的那块破毡，紧跟在苟金元身后，一步一挪地往前走着……

    牛队长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不时地打闪着身子，几乎就要随时倒下。

    他坚持向前走了几步，感觉难以支撑，就弯腰趴在地上爬行，可两只手臂，也浮肿变黑起来，根本搁不到地上，只好鼓劲站起，摇摇摆摆地咬牙往前挪着脚步……

    程大坚给牛队长找来一根木棍子，让他拄着走。

    牛队长拄着棍子，走了一段路，就瘫软在地上，连拿木棍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呀！

    邱正基和另一个红军战士，看到这种情况，就赶紧上前，每人架着牛队长的一条胳膊，一步一步向前挪。

    刚开始时，牛队长还能撑得住，可是，慢慢地，两只脚不仅变得黑紫，还浮肿得像两盏大灯笼，根本没法搁到地上，全凭左右两个人，提拉着他的身子，往前赶路。

    到后来，警卫班的战士们，用半块破棉絮，裹住了牛队长的双腿脚踝骨，再用绳子轻轻束住，由一个战士拉起绳子，吊在脖子上，走在后边，前边两个战士，各提拉着他的一条胳膊，就这样三个人，抬着他，向前走去……

    时间马上就到了中午，应该到了吃午饭的时节。可是，红军大部队，却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着。

    汪永山低低弓着身子，两手反背，托提着杨英舒无力下垂的双腿，咬牙背着因高烧而迷迷糊糊，昏睡的杨英舒，十分吃力地一步一挪地往前走着……

    苟金元身背着已卷成筒筒的那半块破毡和那个牛皮公文包，左右肩上挎着他和汪永山、杨英舒三个人的洗脸盆、铁罐筒等东西，紧跟在汪永山身后，磕磕绊绊地努力朝前走着……

    程大坚、邱正基等警卫班的战士们，相互轮流抬着牛队长，磕磕绊绊，跟着大部队，向前走着……

    突然，牛队长的两个鼻孔里，流出了两道紫色的淤血，白沫也从嘴边流了出来。

    就见他艰难地扭动着嘴唇，吐出了几个字:“快、放、下、我！”

    程大坚、邱正基等警卫班的战士们，挣扎着把牛队长，抬到一个背风向阳的小土坡上，静静围住他，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忽然间，牛队长塌陷的眼窝里，射出了两道火焰般的光芒，嘴角边，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用肿得不能伸屈的手，去解腰带上挂的布鞋。

    邱正基连忙伸手，帮他解下了他那双心爱的布鞋，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里。

    牛队长两眼充满深情地仔细看着，哆哆嗦嗦地抚摸了一下，然后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没完成任务……对不起党……这双布鞋……是我新婚一个多月的妻子……送我长征路上穿的……我一直没舍得……现在拿出来……算是我最后的……党费！”

    他吃力地说完这段话，就头一歪，轻轻地合上了眼皮。

    邱正基、程大坚等警卫班的战士们，忍不住两眼热泪喷涌而出，哽咽地垂下头去，泪眼模糊之中，仿佛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新媳妇，坐在昏黄的油灯旁，穿针引线，为心爱的人儿——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革命的红军战士牛队长，赶做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