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没去公司，直接回了家。

    吴妈打包的早餐已经冷掉，还静静躺在他的包里，甚至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进门的时候，季沐已经起了床，散着半长及肩的头发在客厅里修剪玫瑰花枝。

    这花是早上季泠托吴妈在后花园里摘的，还沾着清晨的露水，花瓣却已经被季沐笨手笨脚地碰掉了好几片。

    听见脚步声响，季沐抬头看到了站在玄关处的季泠，脸上闪过一丝被人抓包的心虚，但他一向会讨好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立马扬起笑脸叫了一声“哥哥”。

    季泠没应声，冷着脸走过去把花接过来，淡淡道：“我记得我说过，后花园里的东西，不论什么，都不要碰。”

    季沐缩回手，有些尴尬无措地站在原地，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季泠垂着头，默不作声地拿起剪刀清理了白玫瑰的枝叶，将花束随手插进客厅里那个老古董似的仿真波特兰花瓶里。

    他想他对季沐说不上讨厌。

    十三年了，从季沐跟着他妈踏进这个家的那一刻开始，就昭示了一场沉默而长久的战争，战场上没有硝烟，有的只是机关算尽的暗潮汹涌。

    方淑怡是个聪明女人，早在季泠他妈楚曼玲还在的时候，她就深谙安分守己的道理，所以就连小三都当得优秀称职，从没在季泠和楚曼玲面前出现过哪怕是一次。

    直到十三年前楚曼玲因胃癌去世，季晔才终于撕开自己深情持家的伪装，于半年后向外界承认了季沐这个私生子，忙不迭地将母子俩接回了季家。

    季泠还记得那是个下雪天，他那时候也不过十岁，踮着脚趴在楼梯栏杆上往下望，看着提着大箱小箱行李突然入住的不速之客，心里泛上一股茫然的恨意。

    平日里清冷无比的大厅闹哄哄的，倒显得他才像是那个多余的“局外人”。

    季泠一向知道季晔和楚曼玲的关系不怎么好，两人都是事业为上的人，季晔忙公司，楚曼玲忙她的画展，一碰面就是永无止尽的争吵。

    曾经在最困难的时候相濡以沫的夫妻最终还是避免不了走向婚姻的坟墓。

    可偏偏因为各种各样利益的纠缠，两人这么多年来谁也没提过离婚。

    在十岁以前，季泠每年的生日愿望都只有一个——希望季晔和楚曼玲早点离婚。

    他忍受不了两人同时出现在家里的场景，因为他们总是有那种本领——就连他一年就过一次的生日也总会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鸡飞狗跳。

    可是真的到了季泠十岁愿望成真的时候，他又感到没来由的失落。

    他看着楼下的方淑怡，在心里为楚曼玲抱不平。

    尤其是在看到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眉眼相似的季沐时，季泠心里关于婚姻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裂了。

    他几乎是有些怨愤地想，当楚曼玲躺在病床上孤零零地待产的时候，季晔是真的工作忙到抽不开身，还是在另一个病房里期待着另外一个生命的降临？

    那天季晔招呼他下去打招呼，季泠却只是倔强地抿着唇，头也不回地抛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孩子......”季泠听见楼下传来季晔被下了面子后有些恼怒的挽尊和开脱，“从小性格就这样，不亲人。”

    ——

    可最初的恨意和厌烦像是石头上的棱角，早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海浪拍打得平整光滑，比起竖起全身的毛去针锋相对，季泠倒更情愿逢场作戏，在季晔面前装一装兄友弟恭。

    过去的十三年里，季泠把季沐母子俩当透明人，如今季晔逃税入狱，他更是省去了虚与委蛇的功夫。

    季泠没再看僵在原地的季沐一眼，转身准备上楼。

    谁知道这母子俩今天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好受，季泠刚迈出脚，就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方淑怡给叫住了。

    “季泠，你等一等可以吗，阿姨、阿姨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季泠背对着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再转头时却又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什么事？”

    “我们去书房说吧，可以吗？”方淑怡脸上露出微微恳求的表情。

    季泠想，楚曼玲和方淑怡还真是两个极端，一个强势泼辣，一个逆来顺受，也真是难为季晔这么多年来夹在中间做人了。

    季泠没拒绝她，点点头，转身上楼进了书房。

    他其实已经能料到今天方淑怡找他是想说什么事情了，毕竟她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已经跟季晔提过不少次，只是季晔顾忌到季泠，一直没松口罢了。

    果然，女人在他对面坐下，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小泠，我听说了咱家和厉家要联姻的事情，是真的吗？”

    季泠手指撑着额角，没什么所谓地点点头承认：“真的。”

    方淑怡脸色变了变，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道：“可是我听说......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