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博弈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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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旅途疲乏,玄盛不打扰诸位雅兴了。”说完,人飘然而去。

    好个陇西李暠,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应付了?

    吕光盯着那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身影,消失在台阶尽头。吕纂气了个倒仰,大步走到他面前,道:“父亲,让我去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竖子。”

    场上立刻有武将附和。

    吕光一把将酒杯摔在儿子面前,怒斥:“李暠在西域的根基有多深,岂是尔等说动就动?若得他相助,我征西军厉兵秣马,攻陷西域指日可待。”

    众人噤声,吕纂战场上是一名悍将,被父亲当众教训,倒也压得住火气,气哄哄地回到座位。长子有勇无谋,吕光怒其不争。

    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动静。

    原来是一个瘦弱老头模样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光了桌上的酒肉,正歪着身子从吕纂的席上偷了个鸡腿,不小心身子一滑摔个人仰马翻,好不狼狈。

    “段业老儿,醉了就赶紧滚回去睡。”吕纂刚回到案桌,就碰上这样一个场面,心中火气。吕光瞥了眼失态的段业,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不得对参军无礼。”

    桌子下面爬出来的段业尴尬万分,“小将军何须动怒,不过吃你一个鸡腿。”

    吕纂早就看这个没用的参军老头不顺眼,段业咬了一口鸡肉,“陇西李氏早已没落,这个新出来的后生家主倒有几分经商的能耐,我看他这次主动来访,是好事。”

    他打了个酒嗝,扔掉鸡骨头,满手油渍地往身上蹭,咧嘴对吕光一笑,“大将军说,对否?”

    吕光转脸对吕纂道:“你若无事可做,滚去                                                看好鸠摩罗什,事办不成,就给我滚去沙漠杀敌。”

    吕纂悻悻离去。

    一夜的喧嚣,宴会终于不欢而散。

    天光渐亮的龟兹王宫,难得有片刻宁静。

    红烛燃烧殆尽,当清晨第一缕晨光洒进昏暗的室内,宿醉的人微睁双眼,头疼欲裂。

    红纱罗帐,熏香缭绕,手臂上传来异样的触感,长长的青丝缠绕,有温暖的身体正贴在他身侧,鸠摩罗什心里先是一惊,随即沉了下去。

    昨夜,他破了戒。

    自幼母亲带他修习佛法,每日吃斋受戒,然而他不仅饮了酒,乐歌舞,高床软枕熏香璎珞,还破了淫戒,鸠摩罗什猛地撑起身体,一眼不敢再看,披上僧衣面壁打坐。

    动静惊醒了身旁的女子,阿竭耶转醒瞬间回忆起一切,裹着被子缩向另外的角落,纷乱的情绪在心中翻滚,想要解释可是不敢张口。

    幔帐轻轻摇曳,旖旎香气无法消散,像是提醒着昨夜的真实,一场欢愉,让不大的空间透着堕落的绝望,缠绵在一起的人成了最无法面对的男女。

    阿竭耶打破了沉默,“我……”

    话到嘴边又咽下,背对她的身影一动未动,在她看不到的另一面,鸠摩罗什手指正快速拨动佛珠,双眼紧闭,一遍遍默念经文:

    彼到第一处,无死无生处。

    莫饮无明酒,能为众苦因。

    声闻住明脱,犹是醉归人。

    若是病苦时,应当观病本。

    从痴有爱生,习业招病果。

    死入冰池狱,八千万岁苦。

    皮肉皆破裂,日夜百死生。

    阿竭耶听他的诵经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越来越可怖,终于体会到事态的严重和国师内心的起伏,面对哪怕是清醒后的鸠摩罗什背影,阿竭耶也再不敢像昨夜那般无所顾忌。

    她匍匐跪地哭泣,“国师,别念了,昨日都是阿竭耶的过错,我愿下地狱受业火,求您别念了。”

    哭泣的声音混在诵经声里,气氛诡异又沉重。

    “阿弥陀佛……”

    背对着她的鸠摩罗什转过身,无波的眼神深沉黯然。他双手合十,“罪业因缘,皆有因果,公主受解苦,罗什当堕阿鼻地狱。”

    一句佛偈语后,孱弱的僧人扶着床橼踉跄起身,披好身上的袈裟,避开阿竭耶朝门口而去。门被由外锁住,鸠摩罗什出不去,求见吕光,无人应答。

    昏暗的婚房,在片刻死寂后,门外总算有人送进来些吃食,在不怀好意地窥视后,有男子的嗤笑越走越远。婚房内有净室,吕光是成心要将他们关在这里几日,鸠摩罗什心念般若波罗密。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当初质问吕光那句,“鸠摩罗什若与你离去,大将军可愿还龟兹太平?”

    到如今,他的无言抗争什么都没改变,故土沦落,众生流离,在当权之人眼中,佛法无边与百姓生死不如蝼蚁,他的破戒倒是点醒了鸠摩罗什,囿于污泥,心向莲花,或许他该先下地狱,再以身度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