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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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犬》
迟雾床位旁有张空床,因为孤儿院里的孩子都不愿意挨着他住,或者说不敢挨着他住,在别的孩子看来,他实在是太奇怪。
他来孤儿院的时间很早。
他是个弃婴,在孤儿院里长大。
当年孤儿院里比他大的孩子都陆续被领养走,熟面孔走了,生面孔进来,之后生面孔变熟后又走,只有他依旧在这儿,还有小孩儿说他其实是院长的孩子,没人敢当面去问院长罢了,谁让院长总是偏袒迟雾呢。但只是稚嫩的恶意猜测。
总之,每个生面孔进孤儿院的时候,在谨慎胆小生恐无法融入时,就被别人灌输了“迟雾是个怪胎”的思想观念。
原本房间里的小床都是间隔着一段距离均匀摆放的,后来一群孩子合力,把小床推挨到房间另一侧远离迟雾的方向,围建出他们的乐园,而迟雾则被阻拦在无形的隔栏外。
只有一张空床被留给他了。
那群孩子自认大方,说这是留给迟雾的虫子朋友的。
新的花朵盛开。
于南被安排在了那张空床位。
院长走后。
孩子们就簇拥着他,七嘴八舌地问些有的没的。
“你多大啊?”
“你父母是死了吗?还是抛弃你了呀?”
“你为什么没哭啊,大家到这儿的第一天基本都是哭着的,你好奇怪啊。”
“……..”
迟雾站在边缘外,听着一句句稚嫩童语,只觉得烦躁,他往旁边走了走,走到墙角去,蹲下看泥土里长出来的狗尾巴草。
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挤压孤儿院里的生机,连这儿的狗尾巴草都格外枯黄丑陋。
迟雾伸出手捏了捏狗尾巴草的根茎,扁扁的,好像不过多时就要成空壳子了。
“诶,你看见蹲在那儿的那个人了吗?”
迟雾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说。
这声音实在是太清晰,穿过风进到他耳朵里,比起刻意降低音量,更像是梗着脖子来挤压嗓子里的空气,让声音变得更沉、更无法忽视。
他们故意的。
没人回应那个人,他却兀自说下去。
“他叫迟雾,于南,你的床就挨着他的床,好惨啊,我们帮你把床推走吧。”
话落,周遭的小孩儿也七嘴八舌地附和。
像一群等着喂食的鸭子正在张嘴叫。
难听。
迟雾扭头去看他们,却径直和鹤立鸡群的于南对上了视线。
于南比其他小孩儿都要高,还是站在最中央,就像是枯草堆里刚种下的一棵松柏,尚且稚嫩低矮,但却足够突出。
他的颜色要比枯草艳丽得多。
迟雾就那样盯着他两秒,而后快速垂下眼。
于南却一直盯着他看。
蹲在墙角的男孩足够瘦,稍长的头发遮住眉眼,参差不齐的发尾被衣领遮住一部分,形成一道很柔顺的弧度,但脊骨将衣服撑起褶皱,又显得他锋利不少。他一只手掐起那支即将枯死的狗尾巴草,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就像正式场合佩戴胸花那般,只不过他的这朵“花”不大正式。
有孩子凑到于南身边,应当是想趴在他耳边说,但那孩子看起来不大,甚至像是这群孩子里最小的一个,两人身高差距实在太大,他踮着脚也只能用额头堪堪碰着于南的肩膀。
他的声音还很尖锐,是孩童惯用的刺耳。
“看吧,他总是做这些奇怪的事,还有,妈妈安分明愿意送他去上学,他偏偏不要,就自己躺在地上看那些捐献进来的烂了大半的旧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聪明呢,我们都知道他是在模仿那些自小勤奋的历史人物,可他根本模仿不出来那种范儿。”
于南觉得如果自己能听见,一定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像把锯子在自己耳膜上来回拉扯穿透。
很难听。
于南笑了下,说:“是吗。”
“是啊是啊。”那孩子立马应,还说:“对了于南,你是大孩子,妈妈安也会送你去学校的,只要在学校里得奖状,回来就能多吃一个鸡腿!妈妈安做的鸡腿很好吃的,妈妈安要是在古代,绝对是皇宫里面的大厨师!”
于南一直盯着他的嘴巴辨别口型,却在话说到一半时直接收回视线。
他在流口水,很脏。
于南又看了眼墙角,那处蹲着的人走了。
空荡荡的。
迟雾。
于南在心底念了遍这两个字。
他也是被迫与正常世界剥离的人,他见过太多怪人,也观察过太多怪人,后来他习惯快速捕捉他们身上的特点,那是一种自我消遣的游戏,也是趋利避害的本能。
在他看来。
迟雾这个“怪人”,不够怪。
一个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