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第(3/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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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哪怕听见于南的声音都像是在接受一场铁面无私的拷问,让他开始恐惧。可他觉得他从来不该怕的,他想靠近,却四肢发颤。
迟雾回过头来看,那时候的他跪在于南面前,是不是痛哭流涕地格外狼狈,像一只贪心不足而被打断腿爪的犬类。
于南又是抱着什么心态将带给他的痛苦清理干净后,细致地清空他有关自己的记忆,然后将他重新放走呢,直到他癌症入院,于南才重新以另一种、更加脆弱无害的 方式进入他的世界。
于南在竭尽所能地避免为他带去痛苦,甚至在他刨根问底时,对过去也是一句带过。
李医生看着迟雾那失去焦点的双眸,就知道他正在和记忆世界重建。
迟雾的腿还在抖,甚至抖得愈发厉害,最后更是直接跌砸在地上。
他跪在那儿,膝骨磕出的巨响如同悔过者在寺庙前一遍遍敲击的古钟声,沉得几乎要落入土里。
李医生扭过头,没去看迟雾的狼狈姿态,而是看向窗外的大雪纷飞。
这场雪下得够久了。
但它带着的冷远比场暴雨更让人清醒。
有些东西,早就该被冻入地下了。
对面的楼宇上还有只愚钝不知避寒的鸟儿在房檐上跳动,雪落在它的翅膀上,又被它上下窜蹦的跳动给抖掉。
李医生看着那只鸟儿。
它会死掉,还是飞走。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另一只鸟也落到了房檐上。
它俩颤缩着挤到一块儿去,像在一并取暖。
但不过须臾。
那只后飞来的鸟儿就用尖喙灼扎另一只鸟的翅膀。
直到鲜血横流。
血染透了雪。
受伤的鸟彻底被落雪压住。
另一只鸟站在它的尸体上,高声鸣叫。
最后。
一只死掉,一只飞走。
李医生盯着房檐上的血迹,良久,才收回视线,但她还是没去看迟雾,而是开始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
这儿的冬季实在太冷。
若是孤单一人,如何挨得住。
如果她死了,她的鸟儿是不是就要在寒冬里被其他的鸟儿啄食。
李医生轻轻地吐出口气,压着心头那涌动的暗流、克制着此刻的自己不该拥有的一切情绪。
她重新看向迟雾。
迟雾一手捂着脸,一手撑着地面,弯着脊背,但身上的颤抖却终于停住了。
李医生将收音机关掉,室内只剩她的脚步声在响。片刻后,她在迟雾身前三步远的位置站定,弯腰拿起方才砸落到地上的头盔,仔细检查了番,见并无裂痕,才蹲下身,伸手把头盔递给迟雾,说:“如果还有部分无法连接起来的,就戴上它,不过它目前功能尚且只研究出一小部分,还没办法让你彻底将每个细节都捡起来,但能让你轻松些。”
或许是被窗外血腥影响了情绪,又或许是做了某种决定,李医生连面对迟雾时,也不复先前格式化的微笑,只是声音很低很稳地交代着想说的语句。
迟雾抬起头时,眼底爬着小片红血丝,格外狰狞,但他没接那头盔,而是放下遮着脸的手,觑着李医生,语速格外缓慢地说:“李医生你要说什么。”
如果李医生不是有什么话要跟他单独说。
就不会让于南出去。
她根本不怕治疗过程被干扰,否则上次于南也留不下来。
也是这句落地。
李医生收回手,慢慢站起身子,重新恢复了高位的姿态,她垂眼看着迟雾的头顶,轻声说:“迟雾,记忆混乱的人通常拥有创造世界的能力,因为他们的记忆总是割裂开来的,但你说过的那层我死了的记忆有些过分详细了,除非你早就疯了,大脑在这段记忆里深钻了很长时间,但现在看来,你还算正常。”
“所以我在想,我的药有这种让人开阔大脑,开阔到足以同时记录并容纳两个世界记忆的本事吗?”
李医生停顿数秒,才说:“好像没有。”
她在脑袋里搜索着还有谁有这种重塑记忆的本事,好像一个名字也搜刮不出来,只能作罢,但她可以肯定的是——
“迟家又给你安排了别的医生吧。”
迟雾看着她,没说话,反而放任她的猜测不断扩大。
李医生这种人,从最低点爬到如今的位置,还携带着自己需要守护的人。这种人是世界上最害怕再跌回原点的人,不为自己,而为身边的人。
李医生笑了下,像是一种猜测被证实后莫名忍不住的发笑。
她轻轻点了点头。
迟总这是已经打算拿她当废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