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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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犬》
迟雾半梦半醒间感觉整个人被扔进火炉里反复灼烤,又被人捡起来重新丢进冰窖里冻着。他感觉自己的骨头要全部散掉,皮肉也将全部腐烂。
梦里有张吞人的嘴。
过去的记忆就像走马灯一样从眼前一一闪过,每当他将记忆好不容易塞进个逼仄的小容器里后,熏香引发的噩梦就会带领着一切重返。
他记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他不是一个人的。
他有朋友,还有个对他最好的大哥。
他俩一起依偎在孤儿院里,孩子欺负他,大哥保护他。他就像是个最没用的老鼠,颤颤巍巍地缩在地洞里,等着大哥从外面带回食物给他,他将童话里的一切都信以为真,他认为人天生就是要走向完美结局的,老鼠也会走出地洞。
他那时候才五岁,或许是天生就笨,他记事儿都比别人晚,从记事儿开始,他就知道世界要是个巨大的城堡,他就是被人照顾的、怯懦的、没那么好的最小的流落民间的落难王子。
但他大哥给他东西吃,教他识字。
他是那时候孤儿院里最小的孩子。
也是第一个连字都不识的孩子。
大哥是最大的孩子。
大家好像都对他很好,大哥对他尤其的好。
他干什么都先想着大哥,吃的东西先分大哥,得到的糖先给大哥,每次进药房前还要盯着大哥看一会儿。
他没爹没妈,觉得大哥就是爹了。
照顾他的才该是亲人不是吗。
后来他发现,大哥好像没那么喜欢他。
大哥觉得,从他碗里夹出来的食物是带口水的,是脏的;从他兜里掏出来的糖是廉价的塑料糖,不怎么甜,但他只能得到那种糖了;他进药房之前一直盯着大哥看也那么让人烦。
那时候只有迟雾一个孩子要定期进药房。
他们说,是院长给他单独关照,他进去是享福的,他就是院长的小孩儿。
他学好字后,大哥教他的第一课,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应有距离。
大哥蹲在落日余晖下,暖光洒满全身,仿佛是最慈悲的天使,他还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谆谆教诲道:“迟雾,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过度亲密,有时候距离过近反而会引人厌烦,对适当距离的拿捏才是人这辈子最该学会的,有时候,有的人其实已经觉得你越界了,但出于礼貌涵养,没表现出来,这时候你就要学会自己察觉,知道了吗。”
迟雾问他,那他和大哥之间的距离是让人讨厌的吗?
大哥怎么说来着。
他说,有时候还好,有时候挺讨厌的。
说这话的时候,大哥脸上的笑一如往常,却格外刺眼。
矮矮的迟雾站在一群比他高大的孩子中央,就像是被阴暗的密林层层包裹,他不知该从何处躲、该从何处逃,他只是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盯着一张张带笑的脸看,然后陷入无底的漩涡。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得无可救药。
他学不会人基本的准则,他只觉得难过。
他尝试着学会,尝试着去观察什么时候能靠近,什么时候必须远离。
可他听见他们说他就像是一只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迟雾不明白他怎么就是小狗了呢,他没有尾巴,也没能力好好看家。
后来懂了,他好像也就真的变成被拴住的小狗了。
无形的铁链挂在脖子上,勒令着他在方寸之地蹲守,不要踏入不被允许的区域,不要离开自己应守的区域,不要随便对不喜欢他的人类摇尾巴。
不要,不要,不要!
他只需要趴在狗链允许的范围,乖乖的,再乖乖的。而那个叫迟雾的人类变得下落不明。
梦里的一切都如此真实,好像重新捱过一遭,心脏也被捏得干瘪得不留血水。
迟雾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疼的,尤其是喉咙里,似乎有把刀在他睡着的时候将那里反复凌迟过了。
“你哭了。”迟雾陡然听见有人这么说。
迟雾抬起眼皮,就看见于南站在他床边。
于南弯下腰,伸手擦掉他脸上那行堆积在鼻梁上的眼泪。
窗帘没拉,昏黄的夕阳从窗外闯进来,就像梦里一切逼迫他学会遵守法则的场景。
于南的半张脸埋在光里,眼睫在脸上投出条暗影,就像是弯小舟。他顺势坐到床边,极具耐心地伸手一点点擦去迟雾脸上仍留存的湿痕。
他轻声说:“你刚才在叫哥。”
迟雾怔松地盯着他看。
于南笑笑,又说:“你有哥?你是被哥哥抛弃了吗。”
“抛弃”两个字就是最利落生硬的铁锤,直接将迟雾敲醒。
迟雾倏然往后躲了躲,躲开那只手的再次贴近。
他抿抿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