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春香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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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嘉宾》
是夜万山载雪,明月薄之。
白棉一般的夜雪映下比往日黯了三分的月色,又将之投入上阳坊的一处支摘窗。那一页亮光在暗室之中浮浮沉沉、吵吵嚷嚷,正如荣龄心中翻涌的心绪。
“张大人吗?郡主如此在意他?”
“你记挂的不过是自个臆想出的张廷瑜,是天上月、水中影…”
“可你为了这道虚影,看不见眼前活生生的人。”
“所以郡主,他有什么好?”
……
一句句诘问如细小的冰凌扎在肺腑,虽不致命,却带来些微的凉与疼,叫人翻覆难眠。
荣龄将眼阖了又睁,自卧榻的这头睡到那一头…
最终,她掀被而起。
“不是,他有病吧?”荣龄挠开一头乱发,忿忿道。
将几上温着的水一饮而尽,她仍难灭心火。
“我记挂谁,我念着谁,与他有何干系?”荣龄将青花瓷杯狠狠摁在几上,气得鼻息咻咻,“张大人自是百好千好,比他好上万倍!这般争风吃味,他凭何身份?”
可嚷了几记,她不仅未减心中烦忧,反将本就稀薄的瞌睡耗了干净。
荣龄一跺脚,索性不睡了,去了书房忙公务。
看过几道密报,又回完几封不算紧要的书信,她刚想搁下手中硬毫,却忽地想起已过了每月给张大人写家书的日子。
想了想,虽已与他说“近日忙于军务,恐不能及时去信”,但…
总归这会闲着无事。
提笔舔墨,一行宗正的二王行楷落于纸端。
“张大人,月余不曾去信,不知你可好?…”
洋洋百字,荣龄略略写过近日见闻。
可写着写着,待她回神之际,纸上已新添一句“张大人霁月清风,定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一愣,生生顿笔的影子叫油灯剪落,蒙在白纸黑字上,如一道窥视的阴翳。
荣龄细细地叹一口气。
这信不能用了。
她走到一旁,撑起支摘窗。
虽是夤夜,万物却素裹银装,明光一片。
万籁俱寂中,王序川的诘问再次浮现——“就凭今日即便张廷瑜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他!”
雪气涌来,伴淡淡腊梅香味。
荣龄嗅入满腹香寒,万般无奈地阖上眼。
不论那时,或是此刻,她皆无法也无力反驳这一句。她心中一遍一遍地想,她与张大人,究竟算怎样的夫妻。她与王序川…又是怎样的…同僚?
夜阑时分,人总会诚恳。
不知过了多久,荣龄回到案前。
她取过一页新纸,写下这半月中发生的事宜与往后的打算。她打算天明就叫万文秀送与王序川,她自己则要避开几日。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五日后。
天昏得紧,浓云堆叠密闭,好似下一刻又要泻下及膝的雪。
荣宗阙只着一身单衣,盘膝坐于洞开的窗前,“如你所言,我已告知独孤氏初十那日提刀。不过…”他一停,“我瞧她镇定得很,只说定不会误了时间。”
荣龄袖着双手,盖一张虎皮毯,“我说…你就不能待我走了再顶风调息,我常年在南漳领的兵,不经冻!”
荣宗阙眼白一轮,荣龄看在还要借东风的份上,不再抱怨。
她紧贴火墙取暖,说起正事,“文秀去方家船坞下定,欲赁个位置卸货。伙计直言有大主顾包圆了船坞,因而不接散船的单子。若不急,可月半后再去。”
荣宗阙缓缓吐息,阴沉道:“如此说来,独孤氏一行出逃定在十一月初十至十五之间。”
此前,荣龄反复思考,总觉得巴图林欲舍弃一切与春芳私奔,绝不可能单单受情爱驱使。
她一一排除不实际的猜想,终将怀疑投向仅剩的一处——许是独孤氏已觉察到危险,因而她歇斯底里地制出一真一假两批镔铁刀,预备将疵货交给荣宗阙后,携带真刀与一众属僚自海路南逃前元。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愈发疯狂、不知遮掩的言行——冒险给予文氏三成镔铁单子、叫王序川运来远超往年所需的生铁,更不用说反常地驱使镔铁局上下昼夜赶工…
说到这,荣宗阙又想起一事。
“独孤氏在保州根基深厚、眼线众多。为不叫她起疑,我初十取了镔铁刀便要离开。”荣宗阙起身,取过一盏雪水啜饮,“你若与她动手,能否独自撑过两刻钟?——可供数千京南卫藏身的地方不多,最近的要在卧佛山。”
荣龄却笑,反问道:“谁说我要在方家码头动手了?”
荣宗阙茶盏一停。
荣龄老神在在,往东一指,“二殿下说的卧佛山在大清河东十里,另有一座立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