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孽缘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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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二,正是每年的三清茶会。
皇后瞿氏忽地提起,“郦珠自小擅茶道,一盏三清茶更是幽远清旷,余韵绵长。郦珠,快来为陛下砌一盏三清茶。”
瞿郦珠一怔。
自她以这幅面貌来了大都,皇后瞿氏便冷了心,全无年幼时的亲厚。更甚者,她认为瞿郦珠叫瞿氏没了面子,待她更比旁人还要冷淡。
是以,她今日又想起瞿郦珠,是为何?
但不论如何,待瞿郦珠净完手,开始生火、掏水、煮茶、热盅,她的心静下来,暂时忘记旁人意味不明的眼神。
待冲出一盏盏清亮的茶汤,建平帝品鉴赞道:“不愧是瞿氏的女儿,孟建确是花了功夫。”
瞿孟建便是瞿郦珠的父亲,瞿氏这一代的族长。
荣宗柟也浅尝一口,“郦珠慧心精妙,竟不输白龙子制的三清茶。”
那一刻,瞿郦珠久违的喜悦中又泛出苦——荣宗柟果然忘了,他早就喝过她冲泡的三清茶,早在十余年前。
可等三清茶会散,旱莲带来的一纸家书让这半分苦变作十分、百分。家书中说,父亲当了建平帝手中的刀,为他收拢了一众关陇勋贵。
说是收拢,可瞿郦珠明白,这里头如何可胜计要耗费的心血、家财,甚至武力。
瞿孟建也因不忿者暗算,断了一条腿。
瞿郦珠痛到极致,心中生出既烫又麻的幻觉。
她不住地想,母亲说得对,她太天真了,竟会天真地以为今日的一句夸赞只因一盏小小的茶。
这句话如此沉重,沉重到系了瞿氏阖族的忠心、系了瞿孟建的一条腿与自此断绝的仕途。
瞿郦珠不敢在东宫哭,便让旱莲递了牌子,去到大都郊外的永定河畔。
正月初二,正是万家团圆的日子。
永定河畔游荡着孤零零的两道人影——那是失了魂的瞿郦珠与忧心的旱莲。
旱莲不敢离得太远,生怕瞿郦珠一时想不开,投水了断性命。
直到风愈紧,呜咽着为河畔盖上一片天然的遮掩,旱莲终于听到痛哭夹杂在风中传来,一声厉过一声。
她的视线也开始模糊。
她听到瞿郦珠对着关陇的方向泣不成调,“父亲、母亲,是郦珠错了,郦珠不该来的,不该来…”
她终于后悔了。
瞿郦珠在河畔待了许久,久到她的周身没有一丝热气,久到旱莲也不得不扶起瘫坐在地的她,“良娣,该回宫了,宫门要关了。”
回宫路上,马车行过一处河曲,瞿郦珠意外发现此处有另一驾马车。
她警惕打量——这驾马车停得近,与她的停留之地仅隔了一个河曲…她说了许多不该说的,里头的主人可都听见了?
那马车装饰得华丽,绝非寻常人家能用的。
瞿郦珠只怕那人认出她,再将些悖逆之语转告建平帝与荣宗柟…那事情便大不好了。
因而,她心中惶惶且懊悔。
谁知,那马车的主人自个走了下来。
那是一位着锦袍的公子,他其貌不扬,身量也不甚高,可一身周正稳重的风度并非世间凡品。
瞿郦珠认出来,他是二驸马蔺丞阳。
她心中更一紧,听闻太子与二公主的关系并不好…
驸马岂非来者不善?
但蔺丞阳未冒犯,他拱手问候道:“不想在此处遇到良娣,今日在三清茶会饮了良娣的一盏三清茶。某从未尝过这等清新悠邈的茶汤…良娣的茶道,确已臻入化境。”
他说得十分真挚,瞿郦珠未在他面上发现任何一丝因父亲的遭遇而生的怜悯。
她既觉荒唐,又有高兴,谁曾想三清茶会中恁多的人,竟只有蔺丞阳真心夸一句她的茶道。
瞿郦珠撑起窗子,颔首谢了句,“驸马谬赞。”
二人称不上交情,也不便攀谈许久。
略说过几句,瞿郦珠便告别道:“那我们便回宫了。”
正要阖上支摘窗,蔺丞阳忽又唤道:“良娣。”
瞿郦珠停住,并以目相询。
蔺丞阳略蓄了口气,望向她,“良娣,我在宫中也有许多不快的事。”他语气平和,既无抱怨,也非怜惜,他只是平铺直叙地说,如在告知一桩寻常的事实。
瞿郦珠一怔。
蔺丞阳并未再说,他让到一旁,又拱手与她作别。
马车前行,将孤寂又苍凉的永定河畔慢慢扔在后头。
瞿郦珠的眼眶又润湿。
旱莲不住地问,良娣这是怎么了。
瞿郦珠无法解释,也难以形容,那种孤身在地狱行走,走得忘了时间、淡去记忆、也快没了自我时,有另一人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也有人与你一般挣扎的…
震惊、动容。
那是峭壁的罅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