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丢下重磅炸弹，柳开康恍恍惚惚度日，顾寒山则有好几日没上门。

    “夫人，皇上他这是啥意思？咱们是把他惹恼了吗？”柳开康忧心忡忡。

    “皇宫本就不是良善之地，若是这样，就更不能让苒苒入宫了。我们不求苒苒大富大贵，只求她安安稳稳、和和美美过日子。”

    闫清淑也拿不准顾寒山的意思。

    “要是皇上硬来，该如何是好啊？”

    柳开康急得抓头发。

    除去对自家闺女有意这点，皇上还是个亲贤远佞、为国为民的好皇上，这叫他很是不知该怎么办好。

    怎么偏偏就……

    闫清淑咬牙道：“给苒苒择婿。”

    柳开康犹豫：“这也得问过苒苒的意思，她刚经受大磨难，总不能再给她推入火坑吧？”

    闫清淑也不忍心自己的女儿再受搓磨，吩咐道：“去请小姐过来。”

    结果，没请来人。

    丫鬟低头来回话：“回夫人，小姐今天有约外出了。”

    闫清淑又问：“可知是何人约？”

    丫鬟没打听出来，只好道：“奴婢不知。”

    闫清淑挥挥手，让人下去。她在屋里转了转去，转得柳开康心慌意乱。

    “夫人别转了，喝杯茶，等苒苒回来吧。”

    “也是，总不至于急在这一时三刻。”

    -

    许悠然坐在画舫中，悠悠听曲。她对面坐的，正是让柳开康夫妇心慌的人——顾寒山。

    “苒苒，这是江南新谱的曲子，你听着可好？”

    “余韵绵长，长水悠悠，甚好。”

    顾寒山启唇一笑：“苒苒喜欢就好。等下，渔船夫妇会做今季的冷淘，浇头是河里捞上来的河鲜鱼脍，苒苒等下可要尝尝。”

    许悠然意外地抬了下眸，对上顾寒山含着笑意的眼睛，道：“好，谢谢皇上。”

    听到“皇上”一词，顾寒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苒苒，在外寻常称呼即可。”

    许悠然低头道：“好，顾……大哥。”

    她喊完这个称呼，抬眸偷瞧了下他的反应，却见他嘴角扬起，眉梢眼梢均带着笑意。

    许悠然：这是傻了不成？居然喜欢这个称呼？

    两人又闲话家常，零零散散地说着些民间乐子。许悠然一开始端坐着，只听不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不一会儿，她发现顾寒山比她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知道的市井乐子比她只多不少。而且，他声音低沉有力，娓娓道来时有种让人心悸的感觉，似在耳畔呢喃，也似飘渺在空又忽视不得。

    许悠然听得不觉耳根发烫。

    她发觉自己这一变化时，只想捂脸遁逃。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好好听个乐子，就被声音迷惑了……

    她不免走神了。

    发现她走神，顾寒山停下话头，笑盈盈看着她，眼露情意。

    许悠然自我腹诽了一会儿，忽听声音没了，便瞧见顾寒山笑看着她不说话，蓦地有种被抓包的嫌疑，尴尬得手指蜷着，干笑道：“顾大哥，您不去说话本子可惜了。我府里排的那些人，竟一个都比不上。”

    顾寒山似听出她的遗憾之意，道：“苒苒若是以后想听，我还讲可好？”

    她刚才为了缓解尴尬，随口一说。等到顾寒山接话，她方觉失言。

    人家好好的皇上，你把人家比作小官？！

    他没生气是他涵养好，但许悠然知道，这人的身份绝不是自己可顺杆儿爬的。

    许悠然讪笑：“这不太好吧？您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岂能因这种小事耽误时间？”

    顾寒山温润的声音低沉醇厚，认真道：“不会，给苒苒讲话本子，是我之幸。”

    许悠然几欲捂脸。

    这种幸，她惶恐啊！

    顾寒山看她模样，不再为难她。

    恰好船家端来新做好的鱼脍冷淘，并一壶荷花酒，凉碟凉菜、一碟炸小鱼，顾寒山道：“苒苒尝尝。”

    “好，谢谢顾大哥。”

    两人再不做声，慢条斯理吃饭。

    冷淘清凉开胃，鱼脍鲜香滑腻，小菜有酸有甜，清淡中不失渔家滋味，炸小鱼酥脆可口，再佐着一杯清香淡雅的荷花酒，许悠然吃得很是满足。

    她慢慢吃着，余光扫到顾寒山，就见对方神情闲适，动作优雅，举手投足间得体又矜贵，很是赏心悦目。

    她不由侧目而视，神思飘远。

    她其实不讨厌顾寒山，甚至说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不然她今日也不会应对方的约。但……她不想入宫，不想去和别的女人争宠，不想把自己的漫漫时光耗在无法攀越的宫墙里。

    真正地重活一世，为何还要勉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