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森走向厅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哥哥”这个称谓，落在他的耳里格外的刺耳。他与神赫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兄弟相称。

    在兽世星球，同母异父几乎不可能存在所谓的血脉温情。

    即使有，也只是表面的假象罢了。

    收到神赫大人的眼神示意，布里迎面走了上去，他将手中的信函递给尤森殿下。

    尤森看到这份公示。

    落款处的名字——

    【兔族·芝芝。】

    他的双腿突然变得有千斤重，好像怎么也无法再向前踏出半步。

    神赫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哥哥的眼光不错吧？”

    尤森盯着这封公示信函，冰蓝色的双眸幽沉阴冷。他指尖泛起一丝冷气，连带着手臂、脖颈与脸颊处，都开始凝结成冰。

    “理由？”

    神赫左手手指敲着膝盖，右手的手肘搭在椅背上，他脸上露出一嚣张的笑：“我需要一位妻子，为我繁衍子嗣。”

    “她同意吗？”尤森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闭上双眸，身上的冰气渐渐散去。

    “她会同意。”神赫的口吻极其狂妄，“也许有一天，兔子小姐会哭着求我。”

    门外，余芝芝听到“兔子小姐”四个字，蓦地一哆嗦。

    鲨鱼经常这样喊她……

    难道……

    不会吧！

    他不是非常厌恶瓦罗兰帝国吗，她不管怎么说，都是出自瓦罗兰，他怎么可能会有娶她的想法？

    总不能是因为那晚的事，神赫大人想负责？

    余芝芝微微低头，小白兔的兽形藏在门栏后。

    她，她也是做任务呀，不需要他负责的。

    其实她一直都在等着，尤森忙完王宫里的事，带她离开呢。

    实在不行的话，她就算是自己也要想办法跑掉……

    深海帝国和瓦罗兰帝国的关系那么紧张，她肯定不能长期留在这边，万一哪天开战，她被拿去祭旗怎么办？

    尤森的心情沉重，胸口像被什么钝器捅穿了一样，没有那种干脆利落的疼痛，而是钝刀子割肉的麻木触感，由轻自重，再转轻，毫无规律，起起落落。

    他指尖微颤。

    ——算了。

    算了啊。

    反正早就接受了，不是吗？

    公爵也好，路易斯也好……芝芝总有一天，会和别人建立永久的婚约关系。

    而他……

    他只是个局外人。

    是个旁观者。

    尤森的冰蓝色双眸一片死寂，他淡淡开口：“是吗？需要我提前恭贺你吗？”

    不等神赫开口，他便接着说道：“祝你新婚快乐，得偿所愿。”

    这几个字听着，实在不像祝福。

    布里在门外，心中直打鼓。

    神赫大人真的要这么早就提这个事吗，万一中途出现什么意外……

    而且，尤森殿下与芝芝小姐的关系，好像真的变了。

    就连听到神赫大人的这些话，尤森殿下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神赫忽然笑了：“你就这么确定，她不会选择我吗。”

    尤森：“这是她的自由。”

    神赫挑眉：“你以为自己很高尚？很潇洒？难道就没有想过，兔子小姐如果真的与我完婚，余生命运会有多凄惨？”

    看到人鱼少年一动不动的背影，神赫的口吻愈发冷嘲热讽——

    “你该不会还在骗自己，她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真是可笑，我竟然从不知道人鱼的真心还能收回。就像你拔掉的心鳞，它能重新长出来吗？”

    人鱼的心鳞……

    尤森的胸前留下了永久的疤痕，那是人鱼最宝贵的东西，每条人鱼只会拥有一片。

    “骗自己不在乎，好玩吗？”

    神赫的嘴角扬起一丝讥笑：“你大可以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终于离开冰川了，那就躲进你的海底，一辈子当个麻木的王权傀儡。”

    “也是，反正你都有后代了，这辈子也算圆满。”

    “自然不用担心兔子小姐是死是活。”

    神赫的口吻极尽挖苦，措辞锋利，丝毫没有担心在大庭广众之下，让门口的守卫们看贵族的笑话。

    尤森慢慢握拳。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事。

    想到了零星街，她与公爵通话时欢快的语气。想到神赐公馆，房间内传出的暧昧喘息。想到乐园终赛，唐洛克将她拥在怀里。想到领域的最后，少女哭着亲吻蜘蛛异形……

    她的身边有很多人。

    就算没有他。

    她也会过得很好。

    对于芝芝而言，他只是一个不那么美好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