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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炎炎,午后的几个时辰尤其难耐。

    这几日官衙忙得人仰马翻,饶是细心周到的马录事也顾不上往堂里添冰解暑这种小事。

    温璟转身走至一旁坐下,抬手不住扇风,仍解不了心头烦躁,干脆转头瞪向他,红唇微撅。

    书案前的男人正垂首挥墨,笔走龙蛇,流畅得好似早有准备一般。温璟抿唇看他半晌,暗哼一声,又走回案旁,俯首看他笔下所书。

    白麻纸上一行行遒劲有力的小隶,忽略掉那些不能提及的谋算,勉强算得上将此事“如实”以报,温璟看了一会,冷不丁开口:“你那日抓的,当真是此事的主谋?”

    纸上笔墨一顿,墨迹蓦地染开,好似芙蓉面上多了一点黑痣。男人抬睫,微恼地瞪她一眼,放下笔,又垂眼看向那被毁了的奏章,声色不朗:“只能是他。”

    温璟幽幽一叹,阖眸沉思。

    脑海中将自她踏入安南至今,与他相关的,听过的见过的,种种传闻场景都串在一起,连成一线,神思逐渐明朗起来。

    抬手重重一揉额侧,再张开的杏眸里目光微锐,她笃定道:“你一直与倭寇作斗。”

    “作斗?”男人唇角一弯,笑容不似痞气更似嗜血:“非我与他们作斗,实乃他们不放过我,不得不斗。”

    开口时,男人的凤眸里有滔天恨意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但仍是被一直观察着他的温璟捕捉到了。

    她心头一顿,喉中似被异物堵住,脑海中有一个虚无的念头飘过,想抓却抓不住。

    但隐约中却觉得自己触到了些什么,心跳甚快,话音未落便追问道:“这就是你离家的原因?”

    离家两字刚出口,傅琰凤眸便扫了过来,目光极为锐利。

    温璟极为平静地与之对视,面上波澜不惊,但藏在袖中的指节已然泛白。这不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试图探寻当年的事,却是她觉得最有望触到真相的一次。

    两相对视间,屋内的气流好似停滞。

    些许若有似无的浮尘漂在光影中,温璟看来只觉眼眶微涩,却克制着一动不动。

    直到那男人先有动作,两手往后一拢,阖眸微仰,淡声道:“不是。”

    她呼吸一滞,秀气的眉头蓦地拧紧,眼神执拗又倔强,凝视着男人逃避的动作,红唇紧抿。

    稍息片刻,傅琰口中呼出一口浊气,抬眸却不看她,声色微涩:“早过去的事,何必非要问个究竟?我小人得志,耽于酒色,懦弱无德,不值得你费尽苦心暗中为我开脱。”

    他拾起案上的奏章,立于掌中,黑眸幽深,声音不急不缓:“我虽不知你得罪了谁才被贬来此地,但温玖既能来此,说明天家对你已有怜悯之意。丹花痧一事报于朝中,再有安国公与瑞王世子为你求情,你回返长安指日可待。”

    “至于我这等人,就该长留此地。”他唇边扬起一抹冷笑,声音微颤:“与你再无干系。”

    此话一出,温璟倏然转身,心头如被重拳砸中,颤抖不止。

    舌尖苦味蔓延,却远比不上心头传来的钝痛,每一下都令她想哭嚎出声。

    再无干系。

    他到现在想的仍是与她再无干系?!

    哪怕他半月前对她不顾性命舍身相陪,哪怕他与她并肩作战默契无间,哪怕他到现在也无法否认对她的深情厚意……

    却仍能把这四个字轻轻巧巧地说出口。

    他真狠呐。

    能把她的心意置若罔闻一次次践踏。

    她长出一口气,松开已经被咬得失了知觉的下唇,转头对上他还未来得掩饰的微痛眼眸,眼尾猩红,却笑得傲然,一字一句道:“便如你所愿。”

    傅琰垂下眼睫,翻动着那本废奏章,没有应声。

    温璟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没有再想去看清的意思,唇角一弯,声音微哽却又果决:“若天家有新的旨意下来,我自会离开岭南,与你再不相见。”

    停了停,又道:“但是,在此之前,我仍是天家亲封的使君,安南既在岭南境内,无论安南长史是谁,于民生一事,我都有权管制,这点你可有异议?”

    傅琰缓慢摇头。

    “很好。既是如此,于公于私,你都该替我推行振民十策。”她转身走至书架旁,从中取出一本小册,抛到傅琰怀里,“你看看,如果没有不妥之处,待丹花痧此事一了,我便让马录事召集各县长官,推行这十策。”

    傅琰颔首,抬手翻看起来。

    十策中既有开荒免赋、鼓励蚕桑此类的涉农之策,亦有开办慈济堂抚育孤寡此类的扶济之策,每一策都条分缕析,论据详实,连所需钱财多少、从何暂支都有详尽的考虑,最难得的还当属每一策都考虑到安南的民情,足可见撰述之人用心良苦。

    册子的最后几页,显然是最近加上的,笔迹相较之前的略显绵软凌乱,想来是温璟近日重病初愈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