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无力自保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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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昭心头大乱,快步跟了上去,只听兰西姑姑在椒房殿外磕头揖礼道:“芷汀殿娘娘,殁了。”

    萧昭记不得自己是如何瘫软着身子回到的芷汀殿,却永远记得那双热切又执着望向殿门的、未合上的、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此后许多个午夜,都成了萧昭夜半惊醒的梦魇,让她浑身携汗,战栗着久久再难入眠。

    在萧昭离开后,郑妃起身换了衣裙,是南帝喜欢的雪青色,皓齿蛾眉,绛唇映日,她强撑着身子梳妆打扮了一番,遮掩住多日来的憔悴。只是直到最后一刻,她的主君,她孩子的父亲,未曾来看过一眼。

    那时候萧昭想,万幸她没有赶回来。

    心里有盼头,总比无止境熬着的好。

    母妃去世后,汀兰宫又住进了新的娘娘。父皇很少来,来了也                                                只是与新娘娘寒暄两句就走,似乎忘记了他还有个女儿住在此处。而那位娘娘也将自己受到的冷落归咎于这位不再受宠的公主,自此,萧昭在南宫的境遇一落千丈。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年有余。一年后,新娘娘有了身子,便以不再方便看护为由将她摘了出去。萧昭怀着那日母妃病重,求见父皇无果后的心境再次走在了去往未央宫的廊道上。

    彼时冬去春来,百草权舆,只有萧昭心如枯木,久不逢春。

    这条路好像走了很久,一路上,她想好了万种说辞,以求皇后能容她留在未央宫。皇后心慈,那许是最好的归宿。

    只是她刚行至椒房殿门口,便听见殿内重重地摔杯声。殿内宫人皆受南帝震怒呵斥,退候殿外,埋首跪等,不敢言语。

    萧昭听见父皇时而不悦:“那个女人的孩子,你要来作甚?”时而柔声:“你还在怨孤,对不对?”最后的语气近乎哀求:“我们能不能,像从前那样?”

    南帝在外一向不苟言笑,这样的情绪反复,即使是面对宠爱多年的郑贵妃,也从未显露。

    殿外宫人皆俯首退后,只有萧昭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迫切想要知道素日圣人模样的父皇带着几丝烟火气到底是什么样的,于是便打算往前再迈几步,听得更真切些。一双手及时出现,捂在了她的耳朵上,绊住了她的步子。一股久违的暖意环抱住了她,她不敢转身去看,生怕这份似有若无的暖意转瞬即逝。

    只是她闻到了淡淡的木槿花香,柳暗花明般闯进她枯燥乏味的日子里。后来很多次,她问萧钰,萧钰却都记不得那天发生的这件事。

    只有她一人记得,那是一个春和景明的日子,纵有些料峭,却不妨她那日所感知到的暖意。那也是她唯一一次如此感念父皇的旨意。

    南帝走出椒房殿已是黄昏,萧昭同一众宫人跪等在殿外已然三个时辰。斜阳落在萧昭的裙摆上,她顺着余晖抬头望向南帝。

    只是南帝并没有看她,转而弯下身子,对她身旁的萧钰道:“郑氏生前树敌太多,三公主尚幼,深宫之中,恐无力自保……”

    “你将她带出宫去吧。”

    语气中探不出任何情绪。萧昭却终于笃定了父皇对自己由来已久的厌恶。自古以来,养在宫外的公主少有,像她这般被用无力自保为由推脱给他人的公主,更是绝无仅有。

    往昔的父女情深,全部被风吹散成了笑话。

    她甚至没来得及见皇后一面,将她心中所设想的万种说辞陈列一二。

    她被送出宫的那日,只有兰西姑姑来送。

    兰西跟在郑贵妃身边多年,也算宫中老人,深谙世事艰难。萧昭临行前,她偷偷将藏了半辈子的细软塞给萧昭,嘱咐道:“过去种种,皆不必再究。只是余下几年的颠沛流离,公主恐要一人受着了。切记谨言慎行,敛翼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