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雪夜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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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铁罐,拖着沉重的手链脚链往河边走去。
他脚上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单鞋,走得很不利索。
原先是有一双母亲亲手做的又厚又软的棉鞋的,流放路上被抢走了,此刻正穿在其中一个官兵脚上。
“二爷。”同他一起去打水的人低低唤了声。
秦时恍若未闻。
在脚链的响声下,他们离官兵越来越远,离河边越来越近。
“二爷。”那人又喊。
秦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就感觉他往自己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秦时身躯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钥匙是刚趁着那个官兵搬石头时偷来的。”
那人低声道,“我曾是秦大人身边的侍卫,蒙受秦大人深恩,无以为报,只能帮二爷到这里了,我知道二爷深谙水性,只是冬日河水冰冷刺骨,不知二爷敢不敢搏一搏。”
“……你怎么办?”秦时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能走到南边瘴疠之地的,这里不足十一,本也没什么好下场,怎样也不会更好了。”
秦时眼眶红了。
“二爷,你向前走,走远一些,往下游逃,省力些,这么冷他们必不敢下水去追的。”
秦时闷闷地“嗯”了声,一直往前,脚步渐渐更快,直到河水转弯处才停下,此时风高浪急,冷得刺骨。
秦时扭头往来路看了眼,那方才唤他“二爷”的人正在河边打水,没有再看他。
他深吸口气,不再犹豫,快速用钥匙去开手上的锁链。
风裹着一阵隐约的吵嚷声传入他耳中,他知道是押送的官兵似乎发现不对劲了,在呼喝着什么。
他没有抬头去看,只是尽量加快速度,奈何手指冻得僵硬,锁链开得依旧很慢。
“……住手!”
“你想干什么?别动!……”
严厉的呼喝声越发近了,秦时反而冷静了下来,有条不紊地解了手腕上的锁链,又弯下身子去解脚上的镣铐。
只听“咔哒”一声,锁链开了。
脚步声已至身后,他甚至没有回头,朝湍急的河流纵身一跃——
极致的冰冷侵袭而来,他憋着一口气,拼命地顺着水流方向往下游去。
渐渐的,他竟不觉得河水冷了,反而有些热起来。
只是身子却越发沉重,仿佛包裹他的不是河水,而是泥沙,压在他身上逾千斤重,他拼命挣扎,却越发失去气力,直到被拖着坠入黑暗。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一素衣少女捧着托盘走进来,见他醒了,不由惊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秦时一惊,不由绷紧身子,警惕地望着她。
“这是哪儿?你是何人?”
少女观样貌不过十六七岁,姿容清丽,闻言将托盘中的药碗端了过来,温声道:“你别怕,这是苏州城的一家医馆,是我爷爷采药时在河边发现了你,将你救了回来,你已昏迷三日了,可算是醒了。”
苏州?……
秦时目光一凝,问:“请问苏州府衙离这里远不远?”
*
苏弦锦陪着程筠进了宫,但程筠在杨晟面前说了什么,她没进去听。
她靠在承欢殿的廊柱下,静静望着今夜的雪夜,眼底是流转的一抹悲哀。
她知道,无论程筠今夜说了什么,都将是他日后痛苦而黑暗的一生中,最抹不平的剜心刻骨的疼痛。
但她却没法帮他,因为程筠必须这样做,即便提前知道了,这条路也没法回头了——
今夜,是杨望璟生命中最后一个夜晚。
程筠一步步把杨望璟逼到了绝境,是要他在绝境中开天辟地,选择生路,绝不是为了看他在绝望中死去。
一直以来,仁厚善良的小太子都是程筠心底的一颗小小火种,他戴上面具成为坏人后所有的恶行暴力,都是为了点燃他,看他成为熊熊巨火,烧掉这昏聩糜烂的北朝。
但他没有做到。
苏弦锦叹了口气,心上仿佛压着石头。
她仰头望着沉沉夜色,不见星,不见月,唯有飘落无声的雪,寒凉孤寂,如从深渊而来。
一阵瓷器碎裂的尖锐响声透过殿内传出来。
没多久,苏弦锦就听见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她回头笑了下:“程筠,今天晚上好冷啊。”
程筠一如既往地神色平静,似乎承欢殿内什么都没发生,除了他袖中紧握的那道密旨。
“嗯,是好冷。”他轻声说。
“我手倒是挺暖的。”苏弦锦说,忽然从狐裘里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
程筠的手很冷很冷,无一丝温度,苏弦锦握着他手时,像握着一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