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女进村的先河,不能开。这事莫家知道，几个村子的村长，甚至大部分人都知道。但是怎么办呢？那些到了中年的单身汉子,鼓着劲儿就要娶，能拦得住么！

    这事谁都拦不住。

    毕竟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村民，不能都赶出去吧？他们娶个老婆,养着娘家,旁人能说上些什么！别忘了,如今这村长也就是残存着以前的威严,给干点杂事的。一次次的帮助第三村的人,或是村里的孤寡弱者,已经叫本就不富裕的村民怨声载道了。

    村长压根镇压不住！

    莫家深刻知道这事有多危险。可是他们在村里更是人微言轻，需要帮一把的时候,那是莫老板，不需要的时候,就是莫家那小子。

    莫奶奶叹气说：“这大雪之下，外头本就生活艰难，为了活着,先是嫁女进村，后来成了卖女进村，甚至是卖妻进村,更甚者，有人要的话,半老徐娘行不行？更老的行不行？以后女人要如何立足呢？！”

    火盆里的炭火烤得土豆皮滋滋响，香气顺着火盆边缘袅袅而来,将围在火盆旁的几人都给浸润上了烤土豆的香气。

    莫爸拢了拢领口的围巾说：“如果一直这么艰难下去,秩序在人命面前,一文不值。这世道，只会持续败坏下去，不会重塑。”

    他站起来，帮着莫妈整理好帽子、围巾，帮她掖好衣服。两人勾着手臂，一拉开门，迎面便是呼啸而来的风雪。这骤然再次落下的雪，更大了。

    屋子里的热气一下子被涤荡干净。

    火盆里炭火烧得很晚，红彤彤的，偏偏好像被风雪憋着了，一点热气都出不来。

    莫朝夕皱眉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可两人已经顺手关了门，迈进风雪里，去上夜班了。他只能移动下位置，让莫奶奶更靠近火盆一点。自己拿了一根长长的树枝，在火盆了扒拉几下，让炭火烧得更旺盛些。

    他拿了张纸巾，用树枝顺着火盆边缘挑了个土豆出来，用只见包着，不至于太烫了，递给莫奶奶。

    莫奶奶揉着自己肚子：“不能再吃咯。这土豆啊，吃得多了，肚子里咕噜噜的，晚上睡觉，那是屁一个蹦着一个的。不吃了，不吃了。”

    “不吃了就拿着暖手。”莫朝夕往莫奶奶手里塞，手指触及莫奶奶的手，她的手冰凉的。但没等他多感受几分，莫奶奶迅速抽回了手，揣着烫手的土豆说：“行，正好省了热水袋。”

    “今天药吃了吗？”莫朝夕起身去看给她的药。

    从分柿子着凉开始，莫奶奶就一直低烧、高烧反复来。偏偏莫奶奶又是个能藏的，要不是唐秋偷偷跟他说自己扶着人的时候觉得莫奶奶手烫得惊人，他都没注意到其实莫奶奶一直没好。

    莫奶奶看莫朝夕去检查药，有些心虚，药她都吃了呀，但不好能有什么办法：“都吃了，按时吃着呢。”

    莫朝夕摸出药来，就算着吃了几顿，看着剩下的药，对得上，这才松了口气：“晚上这顿还没吃，我给倒水，赶紧吃了，去躺着休息。”

    “行咯。”莫奶奶笑眯眯的，“都听我家朝夕的。”

    “你敢不听，我就让你一直在床上躺着，等病好了为止。”莫朝夕虎着脸威胁。莫奶奶笑嘻嘻凑上去，很配合当着他面吃完了药，还给他看空掉的药盒，讨着好。

    莫朝夕盯着她吃完了，赶她去床上躺着睡觉。这会儿也挺晚了，老人家还是早点睡的好。

    莫奶奶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进了屋里，看着他帮自己放好火盆，塞好热水袋，又给掖被角，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还给放了根点着的蜡烛，放得远远的，以免她万一起夜，看不着再摔着了。

    床头柜上也放了根蜡烛，那是给莫奶奶万一睡不着，可以点着，看看书什么的。那些书也是当初去省城弄回来的。当初也不管是什么，看到都拿了，这不就用上了！

    等都安顿好了，莫朝夕又在屋里环视一周，确定没啥忘记的了，这才起身出去，拉着门要关上。

    莫奶奶看着门后的莫朝夕轻声说：“你放心吧，我答应过老头子，不会丢下你的。我的孙子，我肯定要看着才放心。”

    莫朝夕拉着门的手一顿，眼圈一红，瞬间抬眼就是瞪人：“瞎说什么胡话。谁不放心了！”

    “行，是我不放心。”莫奶奶哼哼两声，翻身背对着他。

    莫朝夕拉上门，却是一点都没放心下来。预备明天还是要带莫奶奶去村医那看看，这自己吃的药总也不好，还是要叫村医看看才行。

    暴雪又是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外头的雪都没有停。莫朝夕去将厨房外头那一块地的屋顶给清扫了一遍雪，又去鸡舍、鸭舍那边都喂过了。这会儿莫奶奶已经跟着起床了，看着精神头还不错，于是就放心让莫奶奶守着厨房的粥，自己架上梯子去扫屋檐上的雪。

    一夜大雪过后，屋檐上雪非常厚，要是再压下去，说不定瓦楞都要被压碎了，必须时刻注意清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