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身影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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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个捧了干净的衣袍,一个捧了盛着温水搭着丝巾的盥盆。
梁雪雍悉数接过,屏退了守在一旁的众人。她坐在榻边,取过衣袍和丝巾,给昏迷的小郎君褪下湿衣,擦净周身,再换上新衣,用棉被紧紧地裹住。她为他掖好被角,生怕他再着了凉。
小郎君静静睡着,梁雪雍抬手,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额发,细细端详他的面容——这张脸和她在澜桥初见他的时候好似没变,却又显露出叫人惊心的憔悴。
手背流连过面颊,梁雪雍汪起他凌乱的鬓发,一丝一缕地梳整着,口中怔怔地呢喃他的名字。
这时,流玉从冷宫赶了过来。他惶恐地向她领罪,责备自己对主子照顾不周。
梁雪雍知道林初朗平日里疼他,不好多加苛责,只让他今后照顾自家郎君要更谨慎些。
流玉谢了恩,见她对林初朗满脸的关切,心念一转,暗暗道:
“陛下,奴倌不敢瞒您,我家郎君这痴臆的症状,已出现过许多回了。”
“每回您不来,奴倌便看不见他笑。郎君口中常常念着您的名字,自言自语地讲你们曾经的故事。他总是哭,可他不愿意告诉您,更不愿意让您看见。”
梁雪雍听了,面上的愧色更深。她盯着昏迷不醒的人,握了他的手,把脸贴在他手背上轻蹭。她哽咽着说:
“是朕蹉跎了你。”
流玉立在一旁,看着榻上昏睡的林初朗,抿唇不语。
他在心间独自哀叹着小郎君的苦肉之计虽然博得了女帝的爱怜,却也损伤了自身的体魄,又遥想着感情向来是最经不起利用的东西,这或许是林初朗在后宫重揽风光的开始,却也是他散去天真,痴情泯灭,走上权力的不归路的开始。
“林幼君,”他在心中暗暗地想,“从今往后,您风光也好,狼狈也罢,这沉浮起落、冷雨晴光,无论如何,我都会陪您走到最后。”
……
林初朗是在三日后苏醒的。
梁雪雍这三天一下了朝就待在北宫,守在他的榻边等着他醒来。
林初朗醒来看见她,内心想着女儿的失踪和好友的惨死,心间涌起无尽的恨。
他将那恨意生生压了下去,故作一派无枝可依,天真可怜的状貌,柔柔地唤过一声“陛下”,主动去牵对方的手。
梁雪雍本在榻边浅眠,感受到手边的动静,一下子醒了过来。她睁眼见小郎君杏眼水红,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听他轻轻地唤自己“陛下”,又微喃过一声“雪雍”,心间涌起复杂难捱的情愫。
她再忍不住,一把将他搂过,紧紧抱在怀中。
“初朗、郎郎,”她哽噎道,“是我害你,害苦了你……我以后不叫你再受一丝委屈。”
林初朗闻言,恍惚间想起曾经有那么一日,这个让他魂牵梦萦,惶生悸动,一蕊心花为之开谢的女子也曾在细雨中紧抱着他,承诺着不再让他流泪。可时到如今,他也数不清自己已为她哭泣过多少回。
林初朗回拥住对方,口中软语:“陛下……郎郎想你……”心间却难过地想:“原来从那时起,你就做了骗子。”
林初朗只知自己从前有多爱,现在便有多恨。
于是他收拾起自己残破不堪的一颗心,决计凭借那些显而易见的脆弱来换取对方的庇护,再利用这般庇护来成全他的荣耀。
“林初朗啊林初朗……”他不断在心上提醒着自己,“你要把眼前这个人的天下掌控在自己的手间,你要让她心慌,对她的心慌甘之如饴……到那时,你才对得起你曾经所遭遇过的一切。”
……
和梁雪雍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后,林初朗被下旨正式搬离出冷宫,回到北宫。
那日流玉受他的吩咐,去冷宫替他拾掇些他平日里用惯的物事。
林初朗在对方出发后才回想起自己说漏了一件,本打算派人过去和流玉一同收拾,但又怕自己再有误漏之处,便索性亲自去了冷宫,检查要带回的物什。
待一切整理完毕后,他同流玉出了院子,兀自走在前头,甩了对方一截。
不料正行至宫门,他因手中托着包袱未看清前路,被宫门的门槛绊过,意外撞在了经过冷宫的一位郎君身上。
那包袱里的一盒胭脂落了出来,沾花了那郎君织着金纱的衣袍和鞋履。他身边的一对奴倌齐齐变了脸色,向林初朗递去埋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