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脚地回到房间，上了楼梯，躺在上铺。

    这上面都是橙子喜欢的橙子味，她的被子、枕头、玩偶我都会时常清洗然后点上香薰沁入味。所以每次橙子来我家都赖在床上不愿意走，除了我，她还有哪个朋友能这样细心？她偷着笑吧。

    我点开聊天界面，手欠地给橙子发了个“天下第一好”的表情包。

    “您还不睡吗？”

    声音从下方传来，知乐的声音很好听，声线很沉稳，温温柔柔的。

    我翻了个身，“就睡啦，就睡啦。你的耳朵好灵。”

    “老虎的听觉是人类的四倍。”知乐小声说，虽然声音不大，但我能听出语气里的小骄傲，大概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翘着嘴角，眼里泛光。

    “知乐，你识字吗？”

    我忽然想到这个严肃的问题，兽人的生存环境恶劣，如果老虎不识字的话他很难在人类城市生存下来。

    “识字。我小的时候，在北边和人类小孩一起上过学。”

    “你上过学？”

    说实话，我挺惊讶的，毕竟能上学的兽人比例都达不到百分之一。

    他接着说，“我小的时候，最开始在野外生活，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幸好后来一群小孩捡到了我，他们秘密地养着我。今天这个人给我带牛奶，明天那个人给我带炸鸡肉。

    等到冬天最冷的时候，他们就偷偷把我藏在衣服里，带回家。睡觉的时候把我塞进被子里，上学了后我就藏在学校的角落里。

    直到有一天，我被班主任发现了。班主任是一个很和蔼的中年男老师，他没有责怪孩子们，也没有扔掉我。他向上汇报，经过层层审批，校长同意将我留在学校，但有一点，我不能随意变成兽化的样子。”

    我听得津津有味，感叹道，“那群孩子一定很高兴，他们在最需要伙伴的年级养了一只老虎哎！能吹一辈子牛那种！”

    “整个学校的小孩子都来找我玩，因为我一直跟着最开始的那群孩子，所以每天下课都有不同年级的小孩来这个班级找我，他们会像家长一样给我发零花钱，像朋友一样陪我玩。嘱咐我不要吃太多的糖，不要尿床。”

    “哈哈哈哈，好可爱，你和他们都好可爱。”我趴在床上，笑出了声。

    知乐也笑了，“他们对我很好很好。如果不是露西亚战役，我大概现在还会生活在北方。”

    露西亚战争。

    我忽然很难过，那场战役造成了太多的悲剧。

    “他们，那群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老虎平静地说：“他们永远留在了十几岁，长长久久地睡着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到南方？”

    “我收了他们好多好多的零花钱，买了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最后应当为他们做点什么。”

    老虎说他遇到一支有钱的商队，他们要去外国寻找宝藏，需要很多厉害的保镖。所以，他把自己卖给了他们，五年，一百万。这一百万变成了北境边缘的小小坟茔，从三年级一直到九年级，他记得养过自己的每一个“家长”。

    后来，商队里的人都死在了寻宝的途中，老虎捡回一条命，又被卖回了国内，经过多方转手，最终躺在了这张小床上。

    我突然想到了那句谚语：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

    我的觉很轻，天刚擦亮也就醒了。我悄悄地爬下梯子，看见老虎还在睡着，莫名地有些高兴，毕竟我都好久没见过其他人的睡颜了。

    这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不过睡觉的时候往往是一个人最放松的时候，能看见他的睡颜代表你们之间彼此信任。

    简单来讲，我最近太孤独了。

    “您醒了，早上好。”

    我刚穿上鞋，知乐突然坐起来同我打招呼。

    “我吵到你了吗？”

    我见他利落地起身，一边叠好被子一边道，“没有，我已经醒了好久了，怕打扰到您所以没敢起床。”

    善解人意的老虎。

    我轻轻“嗯”了一声，朝厨房走去做早餐。

    我打开冰箱门，拣了六个鸡蛋，两瓶牛奶，还有一袋吐司面包。我将吐司面包放进烘焙机，然后熟练地煎了鸡蛋、热了牛奶。把面包都摆盘，挤上草莓酱；鸡蛋盛进碗，再撒点调味品。

    我不清楚老虎的食量大概在多少，于是给他准备了五个鸡蛋、八片面包、一杯大概七百毫升的牛奶，还有三个切好的橙子。蛋白质和维生素，我自认为这是一顿蛮健康的早餐。

    我在忙着，老虎就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向我投来关切的目光，最后忍不住凑到我身边问，“我能做些什么吗？”

    这孩子心实诚，没等我答好不好就要上手。

    不过他的请求全都被我驳回了。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好好养病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