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烙印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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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自己后背的衣服都要被汗浸湿了,与匆忙赶来的几个属吏对视一眼,俱不知这位阎王究竟要做什么,只能惴惴不安地揣着手随封则入内。

    实在不知是客随主便还是主随客便。

    封则进来之后才将云晦放下来。

    小东西站不住,脚一沾地就踉跄着要往地上摔,封则扣住人的腰将他按回来,拢坐在自己腿上。

    “唔~”云晦哼哼了一句,屁股疼但又不好意思说,挪动着在封则腿上动来动去。

    封则并不阻拦,几乎由着他来。

    钟彦抿唇,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觉得依着封则的脾气大约很快就要大发雷霆,上前一步拱手道:“下官斗胆猜测,将军带这小余孽来控鹤监,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云晦听不见他说话,正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挪到封则大腿肉最多的地方坐着,坐好了还疲惫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封则这会儿才觉出他的分量来。

    不由自主地伸手替云晦掖了掖耳边散落的头发,虽然在与钟彦对话,视线却始终停在云晦耳边。

    “是有些不满。”

    钟彦心里“咯噔”一声,小心地顺着封则的视线看过去,注意到云晦藏在发丝间的耳朵,呼出一口气来,“将军,他这耳朵……从诏狱出来的时候就聋了呀,怪不得控鹤监。”

    封则随手在云晦的耳垂上碰了碰,淡笑一声,“不是耳朵。”

    “那是……”

    一阵沉默。

    云晦的耳朵听不太见了,                                                其他的感官就更加敏锐,他觉得封则放在自己耳垂上的手似乎忽然加了力道,但并没有捏上去,而是顺势向后,用指尖拨开了他散在后颈上的头发。

    后颈一凉,云晦猛地一颤。

    手脚上的镣铐跟着晃动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十分刺耳,封则下意识地要去按他的手,却带来了云晦更为剧烈的挣动。

    封则勉强压着他的肩膀,防止人乱动之中摔下去,呵斥道:“乱动什么?”

    云晦眨眨眼睛,很快安静下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被封则拢在手里的头发,脖子上的凉意清晰可感,却因为封则一句话不敢再动,只有肩膀和手臂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铁链只剩轻微的声响。

    云晦忍了一会儿,“吧嗒”掉下一颗泪来,咬着牙开口的时候已经全成了哭腔,“我不想……”

    控鹤监里置了冰鉴,凉扇轻浮,煽动雨天里的冷意袭向上首主位。

    云晦的头发被吹起又压下,细白的脖颈被冰雾吹得一片冰凉。

    细细看去,他的后颈与头发相连的位置有一小片青黑的痕迹,撩起头发来看格外显眼——那是新朝律法落在云晦后颈上的黥印。

    是个“奴”字。

    新朝几百年前从西峡境内脱离出来,定居于中州,与荣国共治中原一带,但仍受到蛮夷影响,极其看重对“逃奴”的惩治。

    重刑、镣铐、调.教,以及一道黥刑,都是针对奴隶的惩罚。

    云晦也算一一领教过了。

    他是昔日荣国备受宠爱的小皇子,能在荣国帝后与文武百官死无全尸的境况下活到今天,并不是因为新帝有多么仁厚。

    相反,他活得越久,施加在他身上的刑罚就越残酷;他活得越狼狈,皇帝心里的优越感才能越强烈。

    好像他存在的意义就只剩下被折辱这一条。

    钟彦没想到封则想要说的竟是这个,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将军,按规矩,凡入奴籍者必受墨刑,且都要刺在脸上。”

    他顿了顿,看向仍在封则怀里抽噎的云晦,笑着说:“这小余孽长得好,刺在脸上只怕糟蹋了这幅好样貌,因此张大人才选了后颈这处隐蔽的位置,已经是开恩了。”

    “开恩。”封则仿着他的语气重复了最后两个字,末了竟听出来一丝笑意,“张禀忠存的什么心思,我还是知道的。”

    “进了控鹤监的奴宠就只剩下供人玩乐的份儿,只要有人替他们赎身,这笔钱就会落在张禀忠自己的荷包里。长得越好价钱就越高……”

    封则说到这里,忽然一个倾身:“钟副使管这叫开恩?”

    钟彦在下首站着,僵硬的神经从嘴角迅速蔓延至全身,半晌才彻底服软,将所有罪名都压到张禀忠身上,只问:“那将军的意思是……”

    “去了。”封则就等他这句话,抬手扣住云晦的肩膀,一指他的后颈,“割去也好,烫烙也罢,我不喜欢他身上这道黥印。”

    钟彦一惊,“将军总要给个什么缘由吧。”

    “我有些小癖,床榻上喜欢掐人的后颈。”封则笑开,在云晦剧烈的颤抖中问,“你说做那事儿的时候碍不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