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源愕然，在他眼前是一片混沌，不见有任何活物，却有那鼾声如雷，每次鼾动，就让李清源一颗心脏剧烈涨缩，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在某一刻毫无征兆地又松手开来。

    似是很满意李清源的表情，老猿双手交叠胸口欢快摆手，哈哈大笑起来，他蓦然瞪起一双金光湛湛的眸子，摇身一变，化那年轻佛门行者状，金发六耳，高足通臂，左右肩上隐有日月，他着土蓝僧衣，恍惚之间，似是骤然变换了个性格，神色温和，无喜无悲地垂目李清源。

    感受到石中志的注视，虽然心中不敢确信却仍旧心情澎湃的李清源怔怔着注视着眼前猴头。

    只是石中志此番形象仅仅刹那，便自顾自摇头，“欸~非此时，非此地也，回去，回去~”

    说罢这年轻猴头行者又缓缓变幻回原本垂垂老矣的老猿形象，嘴角噙着李清源最为熟悉不过的森然冷笑，问道：“你可知，此处乃何处？”

    李清源正了正神情，老老实实摇头道：“不曾知晓，还望前辈解答。”

    不料老猿接连摇头摆手道：“不答不答！自己且体会去罢！”

    继而老猿伸出一手，一指弹在李清源脑门，李清源的身形蓦然如炮弹激射，没入周遭似是云海的混沌之中。李清源破开的人形窟窿，很快又被周遭混沌气缓缓填平，似是亘古不变的浓重灰白油彩，老猿忽然耳朵转动一下，听到了李清源的大声质问，老猿习惯性冷笑一声。

    石中志伸出毛茸茸的手挠了挠耳朵，偶然心动，原本并不想回答少年人问题的他忽然传出一段心声去，随着心声传出，那边很快没了声音，陷入久久的沉默，老猿对此见怪不怪，毕竟从那边来得人，好像对自己的真身，或者准确的说，是对自己的真身之一，都很熟悉，甚至有那以自己的形象为原型的一篇篇脍炙人口的精彩故事？

    曾经的某位白衣甚至还缠着自己学去了部分皮毛神通，那时候的那小子，当真烦人不也？

    抬头看向混沌之中的某处，为何是真身之一？他们四者，我即是他，我即是我，他即是他，他即是我，所以先前那年轻人一句“那孙前辈是”？老人回他的则是“即是你想的那样。”

    老猿嘿嘿怪笑，事实也如此，我也不算诓骗他不是？想必那小子入了混沌之中，真正洞悉这些个洞天的存在之理，可以真正沟通这些个天地，也就是这小子能够镇压那些个妖魔的时候到了，只是说得容易做来难，从茫茫无际且千变万化的混沌之中寻找那个定子？谈何容易？

    到了那时的李清源，便成了怒海一粟，是只能顾着匆忙驾驶一叶扁舟在滔天大浪之中沉沉浮浮，最终淹没在其中某处变化里？还是能长风破浪？一路直达本心处？若论后者，难也难也！

    “渺渺大道渺渺烟，潺潺溪流潺潺涓。”他开始摇头晃脑，轻轻吟唱道：“上上下下左左中，前前后后右右疯。嗔嗔痴痴心不定，懵懵懂懂猿儿行。”

    周遭混沌缓缓闭笼，将他缓缓掩去。

    李清源抬眼过去，自己所在，是一片富丽堂皇的鎏金大殿，大殿由那七十二大柱雕有飞鸟鱼虫，山川草木，又有那混沌气弥漫，缓缓牵绕着整座大殿，为整座大殿平添天宫气派。

    大殿左右两列，是那样貌体态各异的各色金刚罗汉与菩萨，在李清源来到此处的刹那，倏然之间，所有殿内神像整齐扭转头颅，将一双双金光灿灿的眼眸投向李清源。

    先有一僧高声语：“来者何人！？”

    后有众人嘈杂喝：“报上名来！！”

    李清源双手拢袖间，不理会那一声声在心田仿若春雷炸响，惊得人魂欲往分离去，唯有沉默以对，缓缓间，此番佛堂大殿轰然坍圮，又有那雕梁画栋，一座座耸然立起，鳞次栉比，居中之上，有一座华丽大殿再起，还原远古天庭的部分威重，居中龙椅空空荡荡，唯有左右两侧，忽现那一幅幅天兵天将，飞天壁画，壁画之中，那一条条彩带衣袂，一副副冷然铁铠，一身身飘逸麻衫，皆那惊诧状，手指居中的李清源品头论足。

    冥冥之中，有人朗声问道：“来为何事？”

    李清源始终沉默不答，缓缓席地而坐，此番人物景致极速遁去，高耸建筑缓缓溃散为一缕缕混沌气，天地之间，有那梵音阵阵，有那唱道声声，有那嬉闹动静，最终在某一刻，归于无限寂静，许久之后，才有道弥天大音裹挟煌煌天威，高声道：“恭喜你通过考验。”

    李清源刹那冷汗瀑流，一颗心剧烈收缩，赶忙止住自己将要点头的动作，目露惊颤环顾四周。

    混沌之中，蓦然凝聚出来一道尖嘴猴腮像，嘴角噙着略有不同，冷意愈加刺骨的笑容，啧啧称奇道：“有趣有趣。”

    这道混沌气凝聚的猴头刹那散去，不作何留恋，这一次少年人没有上道，那么下一次？下下次？在那心未警惕处，松散防备处，毫无征兆处？或者不再如这一次般，少年人仅仅起这么一个念头，就要永远沉溺在此方幻境中喽。

    扣住这少年人的心弦处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