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两朵，一片乌云整个儿压在了森林上空。www.luhuage.com在地上，浓雾逐渐从各处升腾起来。雾是有重量的，一丝丝，一缕缕，一团团，在空气中悬浮着的粘稠水滴逐渐聚起把人包裹进去的障壁。在触碰到这团障壁的时候，它又倏忽之间飘然而去，去吞吃掉前方肉眼能看到的任何东西。随着天色渐渐变暗，树干渐渐显得漆黑，若隐若现，像是许多黑棺材。信仰尤尔森教的人，会在棺材上装饰一圈白色的“伊什何圈”，而云雾缭绕在树干之间的样子，就……

    第一滴雨使劲儿砸在了地上，砸碎了想象中的画面，人所作的可怕联想到此结束。

    柳谢克让大家手拉着手，绝对不能放手，除非有危险——那时就必须各自散开。然后，他走在前头领路。大家惊讶地发现，格雅人拥有出奇强大的方向感。在平常人眼中完全一致的两棵树、两块石头，甚至两只虫子，他都能判断出不同来。现在，他们敢肯定，就连空气中的两团雾气，这个格雅老人都能判断出是从哪个方向飘过来的。

    大颗大颗的雨点突然间从空中泼到林子里，奇怪的是却没有配上大风。雨组成了另一种云雾，瞬间就打透了衣服。伸手一抹脸上的水，马上就有更多雨水从头发间流下来，除非一直低着头，否则根本睁不开眼睛。

    “什么时候停啊！这雨！”

    奥莉妮亚由衷感叹道。她从没离开过瓦帕，也就从没见过如此急促却不刮风的雨。

    “大概下到明天吧！”柳谢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

    “等一等！”蒙瑞忽然松开了手，他的声音在雨雾里被扭曲得有些失真，“林子里有动静……”

    就像是故意迎合他——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在故意和他作对似的——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几道闪电飞快地刮破了乌云，隆隆雷声骤然响起，周围的一切彻底变成了灰色。蒙瑞透过眼前的雨水，看到他面前站着的几个人都做出了惊讶的表情，张开嘴的那种表情，脸上的五官却揉成了橡皮泥，看不清了。他听见奥莉妮亚在喊着什么，自己却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听觉、视觉都被夺走了。

    卓林妮飞快地抽出手枪，一连串子弹从蒙瑞耳畔飞过，但没有伤到他分毫——它们朝着他身后去了，听觉和视觉，以及整个世界，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就在他还想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拉森迪克和查兰特也跑上前去，对着他身后的“东西”补了几枪，它变成了一团又一团胶状物分散在地面，像蘑菇一样张开了“伞”，每一个都冒着泡泡。

    “我的妈呀！”蒙瑞打了个寒战，“这是什么鬼东西！”

    “别用枪！”柳谢克也小跑了几步，伸出手杖拦住了他们，“它不属于格雅人，但是……我能感觉到，它是邪恶的！”

    “黑魔法？”拉森迪克瞪大了眼睛，“大号变形虫？”

    “从什么实验室跑出来的黏菌？”奥莉妮亚又害怕，又好奇地猜测。

    “这是真菌吧，但是不对劲儿……”卓林妮收起了枪，拔出步枪刺刀，做出防御的姿态。

    真菌……不对，它虽然很像蘑菇，在“蓝本子”上关于魔法生物毒伤救护的那节里，也有一种类似的诡异蘑菇，它与那种蘑菇非常相似，可在查兰特的潜意识中，他觉得这些隐藏在雾中、只能露出隐约轮廓的东西根本不是蘑菇，不是别的真菌，甚至不像是生物……不对！在他的意识中，出现了“蓝本子”的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在下面写着，这是一种——查兰特立即捂住口鼻，扯开喉咙大喊：

    “戴！口！罩！”

    为了更好地在荒野里存活，六百年间，魔法师们为寒冬游骑兵发明了不少小道具，“贴面防毒面具”就是其中之一。它只有一个微型的空气过滤阀门，怎么看怎么像只包住口鼻的纱布口罩——队员们也就把它简单地叫做口罩。但它并不是医院里要戴的那种，而是被用来对付防毒气、贴附皮肤的魔法诅咒之类的东西。它自动贴在了皮肤上，在触碰到它的瞬间，人会感到一阵清凉。

    柳谢克大爷也从他的包里摸出来一只——估计是以前的寒冬游骑兵队员们送的。

    “你知道它是什么？”卓林妮第一个挂上“口罩”后，连忙问道。

    “它不是生物，是游走于……”

    眼见着有一团胶状物要缠住他的腿，查兰特拔出刺刀，抬手就刺了过去。他手上的太阳石瞬间发出极为强烈的光，才勉强逼退了剩下的“蘑菇”。这才跳到一边，气喘吁吁地补完了下半句话。

    “……是比《圣训》记载的……‘尤尔森诞生’……更古老、更低级的……某种东西，物质……对，某种物质！”

    柳谢克大爷皱起了眉：“我们可能遇到恰克托克了。”

    “那又是什么啊！魔王都没这个吓人！”拉森迪克喊道，带了点哭腔。

    柳谢克抬头看着天空，他的眼皮变得比之前肿胀了很多，而且越来越肿——或者说，他的整张脸都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