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谈心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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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斥责,日渐不思进取了起来。
褚珩一面继续改着案几之上的画作,一面不甚在意地解释道:“父皇说了,我留在礼部也只是添乱而已,甚至比不得尚未正式入朝的四弟。往后我都不必去礼部了。”
“怎么就不必去了?”听着褚珩这故作不在意的语气,娜荷芽便知道这中间定然有什么误会,又想起那日皇后说的褚珩与皇帝之间有旧隙……
褚珩转身正对着面露担忧的娜荷芽:“若我这三年都一事无成,王女会嫌弃我吗?”
话一出口,褚珩便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与身份问娜荷芽这个问题,放下狼毫笔想要转身离开:“王女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过吧。”
他在父皇那碰了壁,怎么一回府竟是直接往娜荷芽院中来了?他与娜荷芽之间无非是一道交易,他们二人的关系,甚至连搭伙吃饭的朋友都不见得算得上——他心里 头清楚得很,在他这位王妃心中,自己怕是还比不得屋中的一盆冰、又或者盘中的一扇瓜。
就因为那日她送来一份烤乳猪,扑闪着双眼说他帮了她许多次,她也要礼尚往来吗?
人家是在与他客气,他怎么竟是蹬鼻子上脸了。自己这样一株半生不死的树,又如何能与含苞待放的娜荷芽相提并论呢?
其实说到底,他又哪里帮过她,几次都是自己连累了她而已。
却听娜荷芽讶异道:“我为何会嫌弃你?”
见褚珩不再答话,娜荷芽也识趣地不再多问,暗地里想着,只怕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褚珩被皇帝冤枉,平白得了一顿责骂。
她在心中兀自叹了口气,还好自己当初是穿成了大阏氏的女儿,虽说汗王是个冷心冷肺的,大阏氏却是实实在在弥补了她前世未曾好好感受过的温情。
辽国王庭也不像这上元城的皇都,有那样多的算计——也不是全然没有,但总归大家说话都还算得上直来直往。
若是她当初穿成了褚珩这样母亲早逝、父亲忽视且还因着长子的身份群狼环伺的处境,加之前世的事情,只怕早便没了活下去的力气。
“这几日天气热了,我差小厨房做了些酸辣开胃的吃食,你既然今日无事,便留下来用些?”见褚珩僵在原地,似走非走,娜荷芽开口问道。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对褚珩虽无男女之情,却有怜惜之意,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如今既然有所余力,娜荷芽便也想拉他一把。
也算是拉一把终其一生都未曾走出过童年那场大雨的姜青棠吧。
“其实我父亲也不在意我,”娜荷芽将案几上的宣纸卷起来收在边上的案头缸中,她也不懂该如何去宽慰别人,只得将自己早已结痂的伤口袒露在褚珩的面前,“他也不只我一个女儿,他也不只娶了我的母亲。他总是说弟弟比我聪明、也比我更会讨人喜欢。”
“他把我落在一场大雨里。”
“起初我也不明白,他为何就不愿意多看看我呢?其实我一点也不比弟弟差,我已经会很多东西了,我也会继续去学很多东西的。”
“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事情其实就是没有那么多为何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②。殿下,人总不能一直困在一场绵延不绝的大雨里。”娜荷芽说着,恍惚间是见到了那个被父亲落在街角的小女孩,她站在暴雨倾盆的十字路口,寻不到归家的路。
她在说给褚珩听,也在说给姜青棠听。
屋中忽然静了下来。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③。屋外的蝉愈躁,屋内越是安静。
因着一时心绪激动讲出旧事的娜荷芽双颊发烫,与褚珩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半晌,方才听到褚珩低声道了句:“汗王竟也是如此么……原来王女与我也没什么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