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魔 第(2/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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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领头对那几个先前就站在他桌前的人使了个眼色。此举跟着一阵沉默和犹豫,但终于,种种困惑和不安还是被克服了。虽因他的存在和古怪而退后,但在重新分辨后——诚然,他们眼前这个人不就是他们都熟悉的一个男人吗?哪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还是上前了,撑着桌面,叉着腰,围着他,狞笑着,憨笑着,板着脸,问:
“你干嘛呢,兄弟?一惊一乍的,捡了条命回来给鬼附身了不成?”
他沉默许久,双拳紧握。气流——被他的大脑驱动,不断冲击他的嘴唇,从外看来,他就像一头在喷气的公牛,随时都可能冲撞上前。见状这些问话的男人只能眼神询问领头。他示意他们继续维持原样。此指令使他们如坐针毡,而他——这个被问话人,情形却也说不上好。从腹部接连涌上来的酸气和污秽几乎要将他的头脑撬开,大约只是片刻的松懈,他已开了口,闷声闷气,粗犷嘶哑。
“老子不知道。”他说。
问话人不解其故;而他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抬起手,力道极大地扇了自己一掌,如此强烈而不加抑制乃至他的脸顿时半红半青,而颈都因此举扭了过去,肩膀颤抖,像自己将自己打到窒息。
众男人又后退。
他眼神笔直,瞳孔颤抖,人见之恐惧。
“我操,你他妈疯了吧你,阿丑……”
问话人道。他已决心放弃任务,毕竟这看上去非他所能,转头向领头问询下一步措施,却看那窗边的男人——站了起来。
他识相且如释重负地后退了,带着自己的帮手站到领头背后,给他形成了一堵富有压迫力的墙,环绕着这个坐着的男人。
“不要打架。”老板又说。
没人回答。
影落在这坐着的,自己打了自己沉重一巴掌至于现在还歪着脖子的丑男人身上。
“——你是什么意思,阿丑?”
领头问。没有回答。他的头缓缓摆正,眼上翻,又显出先前的喘气痛苦状。“阿丑,你个衰货,哮喘啊。”一跟班说。他没有回答。他浑身发力,站了起来,而影子,似顿时从他身后生长出来——这情形相当奇怪且只在瞬间,至于对面的影子和威胁几乎完全被他的那阵吞噬了。他向前一步,张开口,像食腐烂的棕熊,口中喷涌着腥臭而灼热的气,合着扭曲而拧紧的巨大的丑陋的脸,扑在领头身上,两人胸贴着胸。
“——老子说了,”他嘶吼道:“老子不知道。”
领头挑眉。
“我觉得你不至于死一次变得这么聪明,知道事情会失败去当间谍——现在告诉我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有什么目的,否则——”
他没说话,因他面前这丑男人抬手,用力推了他一下,两人骤然发力,像两块铁碰撞。
“别打架!”老板尖叫。
她预期中的事没有发生。丑男人只是将那领头男人撞开了,然后大步,带着种让人想避开的粗野和宽阔拉开门,走出餐馆,走向街道。夏日南部的阳光灼热滚烫地照在他身上,让他像被皮肤烫伤,让他的头脑像融化。他重重合上门,带着他——不理解的粗重欲望,粗野心态和——漩涡——不知怎么,出现在他脑内的漩涡和信息,向前走去。他挤开人群,向自己的工作地点去,他看见人群避开他因为他又丑又脏,他听见他的工友对他吆喝让他“长点眼睛”;他咬紧牙关,将浑身的愤怒,困惑和不适都压进身体的运动和压缩中,不停地操纵,压榨,耗费它。太阳在天宫中行进,汗水在地上成河,不多时,终于有人无法视而不见了,接连开口:
——你怎么回事啊,阿丑?受什么刺激了?
——再这么干你得晕过去,快下去。
——干这么急赶着去死吗?
他已运完了最后一袋货物,用一种扛鼎的姿势和狰狞的面孔将货物放在马车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体力或者某种综合的精力已到了极限,因为隐约,他的某种经验似告诉他——这样的工作算不上什么,但经验和实际又大不相同,自然叫他困惑。当他放下货物整个人也险些踉跄跌倒落下地面,好险用手撑住了,但那手臂也已酸涩如石。没人帮他,众人只看着,眼中话语涌动。他倒应该看出什么,但做不到。
他凭经验,走到工头那;凭经验,他伸出手。
“今天不发工钱。”那男人说,没看他,翘起腿。
这时,那阵从腹部喷涌上来压迫脑海的秽气又起来了;他的嘴唇翕动,想说话,而他的面孔狰狞,愿抑制。他猛然扭过头,在工头狐疑的眼神中,走向街道,鼻孔喷气。
操。他的——身体,想说这个词。这个词,这些污秽的词语对于这类身体来说有多么庞大的抒发效果!一个词就像一滴灵药,用浑浊的水洗浑浊的身体——他全身上下都想说它,就像他浑身都想发泄和沉没一样——但——他。
他不想。
(他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