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双月:黑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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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铂刚刚醒来,就被迫睡过去了,头上流着汩汩的口子,被裹起来,又像个小婴儿般,进了袋子里。她被倒挂着,背在一个人的背上,有些类似夜里的蝙蝠,不过是特别小而脆弱的那类,可能毛还是白色的。“真够轻的,不是五岁,说三岁都可能!”背着她的男人低声道,将袋子提了提,安铂瘦小无力的四肢就更像散架一样颠簸起伏,发出水玻璃似的声音。窗户开得很大,夜晚的海风凉爽,灌进屋内,安铂的眼睛沉重,一动不动,她的血液和身体一同摇晃,发出昏沉单一的节奏,但她的精神,却——醒着。实际上,安铂从来没这么清醒过!不知怎么,在狗儿倒下不见的瞬间,她周围的迷雾,过去包裹她的耳口鼻眼,让她看不见人,闻不到气味,听不见声音,说不出话的粘稠,忽然被吹散了不少。她能听见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她能闻到袋子中的铁锈味。要说这气味好不好闻,答案自然是莫衷一是的;安铂的口里也尝到它的味道,而在她能形容这味道之前,她已经首先感到了——流动。这液体蜿蜒游行在她体内,使她发烫,她想动一下,但做不到。她甚至不能动舌头,去更多吞咽它,而她所有能感到的,就是在这个充满腥气,流动,隐隐约约,有些鼓动色彩的空间里,她在漂浮,而这种体验,较之过去几年的种种,竟然是最让她——熟悉的。
“……这孩子身体贼差劲,要是路上,死了……”
男人说。女人冷然回道:“他们要见到活着的,你必须保证她存活。如果她在路上死了,你只管独自承担责任……我确定兄弟会肯定有自己的方法来维持纪律。”男人颤抖了一下,震着背上的孩子;女人上前一步,语气冰冷,又道:“你该走了,我会为你拖延些时间,但要尽快出城,和其余人会合。”
男人抬腿,两人擦肩而过,他背上那个和宫中运夫别无二致的袋子摇晃,安铂在里面颠倒,血从她额头上的伤口处滑落。
她尝到自己血的气味。庭院中闪烁月光,漂浮紫云,使人不辨来路。周遭一个人也没有,除了门外两个倒落在地,不知死生的卫兵。男人吞咽唾沫,大约在企图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但不住颤抖。安铂一动不动,但她可以感到一切比往日清晰而明朗,当她抬起眼,能看见空中悬浮的环月。
“……该死,没有回头路了!”
那男人低声道,低下头,朝前大步走去,但不至于太急迫,而像个宫中办事的佣人,运送换洗的衣物。他将安铂从背上取下来,提在手中,和其余杂物交叠在一起。千真万确——他很快,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是那孩子,哪个是他用于伪装的提囊。二者之间似乎没什么差别,都像是一团揉在一起的布团,松散摇晃的衣夹。他向前走,汗如雨下,夜越发黑。
安铂,在这时,开始感到她从那种漂浮状态中跌落。她不再能抬头就看见天上的月亮,或者能听见空中的鸟鸣以及种种落花流水的自然声色。在男人离开庭院,离开狗儿已无生气身体的时候,平原上那些喷涂黑雾的野草随之消失;这死之花,不独属一物一生,开之不尽,而短暂已逝,却注定,在前路的原野,不断重逢,重逢。然这瞬间,风的变动确实吹散了它喷薄的花粉雾气,使水色云昏的种种刹那包裹袭上,让她再度落回了那五感受阻的朦胧状况。她的意识受身体桎梏,而身体,处在疼痛无力的虚弱中,几在瞬间将她牢固的钉在黑暗僵硬的处境里。她听不见,看不见,闻不到,无法思考,无法意识。
她陷入昏迷。
女人站在窗前,看深蓝,起伏的大洋。她的眼向远处望去,撞到远海巨大的云石,上聚闪亮洁白的月光,使其真若一朵低云,但她不停在那,而使目光,向更远处去,尽管被海峡的山石阻拦,不可做成。她久久伫立,面容在浑浊的衰老和盛年完美中转换,光线在月色的明暗中跳跃,一段时间内,她好像和月光融为一体,显虚幻而漂浮,甚若不在此处,而随月光离去,普照地面,乘其光亮,越过南海,由天而降,自不顾地上阻扰……如此她能看见更南。
神之海。她凝视数久,终回过头,走向门口。她悄然无声地踏出门外,经过两个坐落在地的士兵,二士兵面容恬淡,似不受扰,只是深睡。四周漂浮着透彻的冷气,她垂目而看,甚是寒凉,但在最后掠影的瞬间,兴许无人可长久看见,也无人能否决,确见光影间,最完美的慈悲。
她经过二士兵,向‘花园宫’的大殿走去。经行内宫后,人便多了,众见她,与她问好,不敢见她面容。
——维斯塔利亚夫人。
众人道。由是不直视她的容貌,漂云而过时,她身上那抹白色,仍和过去她驾临此处时一般,如女神般无暇。她不曾回答,只是向前,少顷,另一个白色身影,从主殿中走出,对在阶梯上迎接她。众见二人对望,一时恍惚。
海□□涌,月色点光,此景飘渺,如在这‘花园宫’中,降临了两个月亮般。
——慢!
战马藏在城外的林地中,男人背着行囊,心跳剧烈,出城一刻,几瘫软在地。不知多少次他都以为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