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修)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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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紧被褥,缩在一角,双唇张了合,合了张,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想向商蕊吐露一切,纵有再多隔阂,她们到底相依为命,终归血浓于水。只是每当月光映出商蕊哪怕做梦也压不住嘴角,那微微上扬的唇,就像一把细小的镰刀,在她心里捅下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所能依仗的唯有自己。
来到上京后,裴时煦将她单独安置在一处别院,请专人授她琴棋书画,礼仪举止,她正式从商小红变成商珞。
日复一日,商珞开始有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日复一日,商珞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叫这些达官贵人的条条框框篡改得面目全非,每每揽镜自照,镜中的她横看竖看都像一个睁着眼睛的精致死人。
无从抗争,便只能随遇而安。商珞硬逼着自己当一具合格的行尸走肉,毕竟说句难听话,能有这样泼天的富贵已经是她毕生的造化,要是还挑三拣四,那便是不识好歹。
直到那一日。
她误闯进一处荒芜院落。
按捺不住推开摇摇欲坠的门,昏黄的光束映出铺天盖地的神态各异的仕女图,画的却都是同一个人。
画中人的面目轮廓,眉眼五官,是商珞再熟悉不过的——如果她再长大些,大概便会是这般模样。
大齐锦章公主宁氏落微像。
仰望着悬挂在正中的巨幅画像,商珞默念出上面的题跋。
宁落微。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双飞楼,微雨阁。
珞,落。
忽然,商珞笑出声。
初识字时,她以为所有王字偏旁的字,皆有美玉之意。直到后来她才知,珞之一字,含义为似玉之石。
所有的困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裴时煦之所以这般煞费苦心,原来都是为了往她身体里,塞进这个女人的芯子。
“你怎会在此处?”
光线骤然昏暗,商珞回首,一道身影巍峨如山,屹立门口。
裴时煦目色阴鸷,一张脸沉得可怕。
光风霁月的雍王殿下,竟然觊觎自己的义妹,别人的妻子。而骤然窥破裴时煦封存了大半辈子的秘密的她,下场可想而知。
被死亡笼罩的记忆零碎而模糊。
商珞对那一晚的印象,只剩下风雨交加的夜,雨 幕中裴时煦阴沉的脸,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她,被血染红的池塘,怎么也冲刷不掉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又苦又咸的混着雨水的泪。
以及,独孤靖姗姗来迟的,“王爷手下留情。”
“王爷,这丫头小小年纪便能破解那院子里的机关,可见天赋异禀,如今微雨阁正是用人之际,属下想将她收为弟子,纳入微雨阁。还望王爷恩准。”
独孤靖是裴时煦三顾茅庐请来的,这个面子,裴时煦自然得卖。
商珞却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直觉告诉她,这份好意的背后,必定有她意想不到的某种代价。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夜雨缠绵,红烛帐暖,独孤靖的喘息和商蕊的呻吟在瓢泼大雨的掩盖下,是那样的微不可闻,却又振聋发聩地鞭笞着她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
商珞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呕——”
商珞跪倒在地,捂紧腹部,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干呕出来。
“霜叶。”
后背传来一阵温热,仿佛有只手在轻拍。
可商珞的不适非但没有半分缓解,反而叫这陌生而又过于亲密的接触激起更深的恐惧。
“什么人!”
商珞失声尖叫,飞速掏出匕首,转过身反手恶狠狠直刺过去,可是预想中利刃扎进血肉里的闷响并未传来。
商珞抬眼望去,却只瞧见一团黑影,她疯了一般不停地挥着臂,朝那黑影连刺过去。
“霜叶!醒醒。”
清亮而焦急的叫唤声炸响耳蜗,眼前的世界地动山摇,商珞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猛地睁开眼来。
视线昏黑一片,惨白的月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渗下来,依稀映出一张雕刻般俊朗的容颜。
“少爷?”
商珞握拳锤了锤胀痛的太阳穴,她分不清是梦是真,只能试探性唤出一句。
“你方才究竟梦见了什么?”
清冽声线混着料峭春风渗入商珞大脑每一根神经,商珞一激灵醒过神来。
虽瞧不清陆棠舟的神情,商珞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关切,更多却是审视的视线,鹰隼一般将她裹挟,似要透过她这层皮洞开她的心。
“没什么,”商珞艰涩开口,尽量使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债主上门逼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