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到此为止！”戚慈揽住了戚慧的肩膀，强行将他推向前头。

    众人哄笑声不断，戚慈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一档荒唐事。

    今晨他本欲登高楼，而后被扫地僧拦下，无奈折返，路过回廊，不慎撞见左侧凌阁小楼窗内一抹换衣的倩影。

    那美人摘下被浸湿的白色帷帽，一缕青丝如瀑，搭在白雪的后肩上，被不知是雨水还是温水濡染的发丝间裹挟着几朵桂花瓣。

    彼此相隔甚远，戚慈却在那一瞬间，仿佛嗅到了她发间的弥香。

    暗中唐突了美人之事，便由他一人先行担下。

    今日场合显然不合适，来日他定要寻个好机会向美人赔罪。

    戚慈不由得回头望了眼陷落在秋雨里的国安寺的后山，只觉得风清景美，很是赏心悦目。

    一幕细雨如丝，不知搅乱了当局多少人的心思。

    坐在回宫的凤辇之中，皇后暗暗将素香的描述记在心中。

    “此事当真？”回到寝殿中，皇后凝眉，嘴角往下撇，颇为不悦。

    “奴婢先前命人传诏，回程之时，远远的望见太子殿下在国安寺外被其他世家子弟调笑，太子并非真的恼了，显然，是对今日簪花的贵女起了心思……”素香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这件事用极为平静的口吻表述                                                清楚。

    电光火石间，皇后方意识到，有些人和事，正朝着脱离她控制的方向奔去。

    不行，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太子一贯不近女色，如今竟是对程家小姐……娘娘，是否也该尽快为太子物色……”素香连忙闭口，意识到自个儿逾越了，连忙跪下。

    “不急，如今谈这事儿为时尚早。明年的春日宴，便可揭晓了。”皇后揪着绣帕，眸光幽深至极。

    皇后转过头，凉声启唇：“今日六殿下如何了？”

    素香卷帘的手一顿，随后道：“暗卫传的消息里提到，今日六殿下用完早膳之后便回到了客室休憩，一直到祈福大典才出来。太子殿下在国安寺门口被调笑之时，六殿下不似二殿下爱搭话，反而一个人孤零零地倚在了树下，只远远的旁观着。要回宫时，六殿下才随侍者的引导，安静地坐上了马车。”

    皇后撇下手中绣帕，“哼，安分了这么多年，希望明年三月亦是如此。”

    栾苑。

    “太子有意于程家女。”

    戚岸将那卷字条丢于暖炉中，一双柳叶眸泛着极为淡漠的光泽，冷冷的看着它在炙热的红炭里翻滚着，挣扎着，一点一点烧成灰烬。

    回想起那簪花的贵女虽然隐隐约约透着一缕桂花香，但束腰的带子上空荡荡的，戚岸的眸色骤然一冷。

    抬起修长的手，一把抓下发间的那朵花，骨节分明的指微微蜷起，那朵鲜活的花被轻易地裹在他的掌心。

    花瓣随即被揉捻出艳红的汁水，一滴一滴，滴落在汉白玉的洗墨坛中。

    水渍晕开了一朵朵鲜艳的小花。

    却始终比不得他于桂树下见着的那道风景惊艳。

    “啧，无趣。”

    戚岸趴伏在窗柩前，抬眼盯着屋檐下垂挂着的铃兰花形状的占风铎，耳边是“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一抹迅疾的风踏阶而来。

    “殿下……”

    “找到了？”他头也没抬，只懒懒地掀起了眼帘，轻挑了下眼梢。

    “自皇后回宫后，属下暗中潜入女学寻了小半日，还是没能寻到腰间配有绣袋的女郎……属下无能，这便下去领罚。”

    自袖内划出半扇暗影蓝纹面具，戚岸的指尖灵活地把玩着，嘴角勾起一弯浅笑：“看来还得本殿亲自出手。”

    殊鞍心里暗惊，怎么感觉主子说这话时，心情倒是瞧着不错……

    屋檐下的占风铎摇曳生动，调子转换得越发轻快，院落中的枫树沙沙作响，几片凋零的血红叶片寂静地陷入树下泥淖之中，如同蛰伏的毒虫，等着来年的生机勃发。

    高耸的枫树枝头垂挂着的一只浑体通黑的蜘蛛，趁着秋雨暂歇，正埋头一点一点地补织着雨后的窟窿，原本的网丝上依稀缀着几颗肉眼可见的雨珠。

    雪山云靴缓缓踏过落叶堆，发出了窸窣的脆声，指尖轻弹，那只蜘蛛闪避不及，便被一枚利针极为狠厉地穿透了要害，直直的坠落在堆叠的血红落叶中，那一颗如同墨点的尸体显得极为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