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开篇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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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信子的春天》 

    我不喜欢剖白自己。

    但我喜欢观察别人。

    其实不必庾璎开口,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在我眼中的“画像”轮廓分明——

    三开头的年纪,出生在什蒲,生活在什蒲,没有去过远的地方。

    这家美甲店是她唯一的营生,经营多年,周围上了年纪的老人和正在读书的孩子都认得她。

    刚刚来做指甲的小姑娘可以随便翻找她的护手霜,挨个闻来闻去,还擅自用她的热水壶煲水、倒水,和庾璎说话百无禁忌,证明庾璎平时就是个粗粗剌剌的人。直率的人往往更容易拥有好人缘。

    生活懒散,没什么物欲,大概率也没什么经济压力。

    爱吃甜食,却有着一副瘦削纤薄的肩背,想来她应当并无女人上年纪后常有的体重或容貌焦虑。

    ......

    她再次捧起我的手,细细端详:“你这指甲有点长出来了,我给你重新做一下吧。”

    我说不急。

    她又伸出自己的手,和我的作对比:“你看你的手,有肉,是享福的手,我就不行,干瘦,要干活的。”

    我说现在是2020年了,没有人可以不干活就吃饭。

    她撇撇嘴,看了我一眼:“我没骗你,真的,我小时候爹妈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这辈子是劳累命,你看我手掌这条线,从这,到这......”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瞧不出什么名堂。

    不过她的掌纹确实很杂乱。

    “我跟你说我小时候,比小子还皮,别说家里人了,狗都嫌我。我家以前不住在这片家属区,是在镇口那个大转盘附近,我妈是镇上......”

    ......开始了。

    坦白讲,我其实对聆听别人的“故事”没那么感兴趣。如我一样吝啬的人,往往喜欢把所有精力都花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难免就会眼高于顶,觉得别人的日子乏善可陈,不值一提。何况人生好坏交杂,喜忧参半,听别人过得好会自恼,听别人过得糟又会同情......这些情绪在我看来都挺没趣的。

    但庾璎已经开了个头,我也就不打断她的话茬。

    大概她会把今天当做我们“友情”的一个里程碑吧,我猜。

    她一边说,我一边收拢着桌面上的指甲油,然后按照瓶子底部的编号依次收到架子上。很多颜色都用空了,干涸了,我在思考是不是该把它们挑出来,提醒庾璎补货。

    夕阳已经落下去了。

    说到底春天还没有彻底来到,这里天黑得早,门外的街道路灯亮了起来,可打眼一望,还是昏得看不清。

    我依稀瞧见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他在伸长脖颈往店里张望。

    明看暗,不好辨别,我以为是社区的人来做什么检查,正要拍拍庾璎,那男人却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很自然地推开玻璃门,门外的冷气涌进来,口罩上方的眼神越过了我,然后我听见他说:“不是喊我今天回来吃饭么?”

    我怔愣的片刻,庾璎已经接话:“啧,忘了......你先回家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她朝他摆摆手。

    那男人再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推门出去了。

    门边的风铃又是一晃。

    我看了眼时钟,确实已经是晚饭时间,我也该回家了。

    我一边穿外套一边问庾璎:“那是你爱人?”

    今天是第一次听庾璎讲家里的事,也是第一次见到庾璎的家人。

    却没想到庾璎脸上十足诧异,片刻后,她大笑:“小乔,你刚刚根本没有听我讲话,是不是?”

    “......”

    我漏听了庾璎故事里重要的情节。

    她单身,没有成家结过婚。

    “那是我弟。”庾璎帮我掸了掸外套背后的灰,“我家就剩我俩,两个老光棍子。他开客车的,平时不常回来,要不是特殊时期停运了,我都抓不到他人影的。”

    -

    我是独生子女,从小和家里那些堂表姊弟的关系也一般,他们都觉得我性格很闷,不带我玩,有一次还合伙把我锁在家里的阳台。

    我没有和兄弟姐妹相处的心得,但看庾璎和她弟弟的相处自然又随意,我猜想他们感情很好。

    当晚,我已经快睡着了,庾璎却给我发来微信:“小乔,今天你们聊的那个游戏,就是你画的那个,是什么游戏?叫什么名?”

    我发给她,顺带一个问号。

    她回我语音:“我也想研究研究,你画那么好,我也练练。嗨呀,最不爱画图了,累,客人还觉得你这又没贴钻又没饰品的,不值那价......现在年轻小姑娘都流行这些吗?”

    遗憾,我也不属年轻小姑娘的行列了,无法给她有效意见。

    庾璎做美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