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掷于桌案上，凌越之收回手长身而起，朝高坐之上的翎宣帝散漫拱手，“陛下，臣不甚酒力，就先行告退了。”

    此话一出，歌舞奏乐骤然一停，殿中鸦雀无声，一时之间众人皆面面相觑。

    翎宣帝举杯的手顿在原处，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僵住。

    待场面越发紧张之际，他忽然摆手笑道：“欸，越之啊~不可，万万不可呀，这才到哪呀，这宴席本就为你而设，你若走了，留下我们这些人又有何乐趣！”

    “谢过陛下好意，臣先行告退了！”朗朗一语毕，凌越之转身走得干脆，挺拔的身姿在光影中忽明忽暗，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

    “陛下，这……”大臣皆面露难色，举着杯不敢动作。

    翎宣帝迷离的双眼顿时变得清晰明亮，哪还有一丝醉意，眉心皱了一瞬，又舒展开来，大笑道：“既然越之因舟车劳顿，而身体不适先行退下，那今夜就由尔等好好畅饮一番！”

    “来，饮酒！”

    歌舞再起，大殿内欢乐依旧，响彻云霄，灯火通明将这座辉煌的皇城映照得美轮美奂，好似人间仙境……

    明月如昼，万籁寂然，长街之上两匹黑马悠悠踏着蹄子，行至一座颇有气势的府邸前。

    一人率先下马，前去敲响那扇朱漆大门。

    “咚咚咚——”

    “吱嘎”一声，漆门从里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七旬左右的男子，一瞧见门口的人神情激动万分，连声音都带着颤。

    “公……公子！真的是您啊！小六子说您回来了，老奴还不相信，没想到真的是您，老奴见过公子！”说着就要下跪见礼。

    凌越之见状，赶紧翻身下马将人扶起，“李叔，这可使不得！”

    看着面前两鬓发白的老人，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好像已多有年没有回过这个家了……

    八年前，第一次出征漠北时的腥风血雨，生离死别尽数涌上脑中，头晕目眩之感再次来袭，让他忍不住闭眼，身旁人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未曾听进去。

    “将军，将军？”

    这一声声呼唤，终于将凌越之拉回现境，一睁眼整个眼眶中已布满血丝。

    “将军，可是醉了？”陆河升面露忧色。

    李生一听，赶紧道：“老奴这就去准备醒酒汤！”

    凌越之稳了稳心神，将人拦下：“不必，李叔你先去备房吧，这位是我的副将，吩咐下人好好招待。”

    “是，公子。”李生脚下一顿，弓了弓佝偻的身子退下了。

    凌越之抬步走进府邸，忽然脚下一顿，怔怔望着身前那道陌生又熟悉的影墙，上面所雕刻的“保家卫国”四个大字，早已显得沧桑破败，下方一角歪歪扭扭刻着一个云字，带着些许稚气。

    “云儿，你可认得这几个字？”

    “保……家…卫国……”

    稚嫩的童声在耳边萦绕，好像又回到了儿时，凌越之缓步上前想要伸手抚上，却堪堪顿住，双眼垂下掩住了眼底的一片黯色。
    ——

    日月轮转，已过三日之久，兰堤枫一行人在翎城西面城郊处，寻了间无人小院藏身，每日天一亮便出门，至日落才回，也不知才做什么。

    黄昏之际，兰堤枫带着人回了小院，一进门便碰见正在做饭的马赫卢。

    “饿死了！今夜吃什么？”胡特鲁一进门就嚷嚷，被赫连达拉一眼瞪了回去。

    兰堤枫摘下帷帽，朝西南角一间黑黝黝的小屋看去，“她如何了？”

    马赫卢放下手中的铁勺，赶紧道：“死不了，只是始终不肯松口。”

    “看不出来那小身板挺能扛饿。”兰堤枫挑眉戏谑道，眼神逐渐幽深，“看来，还是我太菩萨心肠了。”

    暮色阑珊，夜色一点点将天际渲染成浓郁的墨色，小院内烛火摇晃，西南角那间黑黝黝的小屋也被点亮。

    兰堤枫端着一漆木托盘缓缓上前，盘上的烛火一晃一动，他的脸在光影下忽明忽暗，神情莫测。

    “你要做什么？”沐玉躺在床上饿得两眼昏花，有气无力喊着，想要后退，可身上的绳索却将她禁锢在原地。

    她被这些人囚禁在此已经三天三夜，光给喝水，不给吃饭，水中也不知下了什么药，弄得她一点力气也无。

    师父说得对，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白食可吃，越貌美的男子，越是不可信！

    兰堤枫瞧着眼前惊慌失措的人，生出一丝捉弄的心思，“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玉姑娘既然不愿领我的情，那今日只能给你灌这罚酒了。”

    话毕，他将托盘放下，抬手掀开一块锦帕，上面别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银针。

    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