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五两杆摇风色顺,舸楫击流泗水浑(下)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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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船北马”,便是由此而来。
船队在骆马湖西北侧下了锚,众人已是疲惫不堪,各自窝在船内休整。
仕渊过了把纤夫瘾,撒完热血后回到舱内,湿得像只落汤鸡,浑身上下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泥水,裹着的幞头也不见了。
纯哥儿找来一块布巾为他擦拭,仕渊嫌那布巾一股霉味,见纯哥儿唇色发白,眼眶乌青,赶忙打发他去休息,自己则撩起君实的大氅擦拭长发。
草草收拾一番后,俨然又是一位玉人。
他一改平日锦衣华服的作风,穿了身朴素的天青色长衫。君实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甚是眼熟。
“你穿得这是……”
“这是你刚来陆园时穿的那身。”仕渊簪起长发,不以为然道,“唉,你也知道,小爷我的衣服都太显眼。我叔伯压根儿不愿我来,堂兄弟们也不敢借衣服给我,只能摸你的旧衣带上了!”
这陈旧的袍子还打着两块补丁,穿在在仕渊身上略小,显得愈发寒酸。
“我以为那些旧物已经被丢掉了……”君实微微垂首,“毕竟我已经……”
“说什么呢!陆伯金把你辞了,但小爷这儿永远有你一席之地!”仕渊捡起酒袋,一脸坏笑,“小堂叔的东西,我都不敢扔,谁敢造次!”
他咂了口酒,摇头晃脑地往船首走去,在阳蓬下睡罗汉似地躺倒。
君实本以为船队今夜要赶到邳州报备,却迟迟不见船队有任何动静。百无聊赖中,他从包裹里拽出个鹅黄大氅,来到阳蓬下。
仕渊正半寐半醒,但听一阵锁链声响起,胸前多了两个炊饼。
“拿走,这玩意儿能噎死个人!”他皱眉道。
君实没有回话,将大氅丢在仕渊身上,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春风微凉,目视西边,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半个多月 前二人还相看两厌,此刻竟并排躺在前朝故地之上,还颇有惺惺相惜的意味。缘分果真不可思议。
他望着天边红霞,惊觉一道身影自空中掠过。猛地起身张望,原来是燕娘跃上了二人的船顶。
她一路起起落落,踏过十余艘船顶,如急风掠空,向岸边奔去。
“燕娘这是去何处啊……”君实嗫嚅着。
仕渊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还能去哪儿?天色渐暗,去会情郎呗!”
他指了指远处的岸边,只见秦怀安正立于沙头之上,满怀心事。
“你别乱点鸳鸯谱,兴许人家有要事呢。”君实不愿做那好事之人,又躺了回去。
但此事他疑心已久,终于又按捺不住道:“若真是会情郎,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来这兵荒马乱之地?”
“我哪知道?我只知道她似乎跟金蟾子有些交情,可为我用。若真要问缘由,那必然是……人约黄昏后,溪边春事幽啊!”
仕渊吟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诗,故作多情,“没想到戏中国色天香的‘丽妃’,在戏外竟也是个痴情女子!奇怪,我陆秋帆生得也不比那秦怀安差啊,怎地没有女子对我如此痴情?”
“陆相公风月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捞到了什么好处,能让姑娘家死心塌地跟你?”君实讥诮道,“人家秦大人可是自力更生。武能上马定乾坤,官宅鱼袋傍在身!”
“呦,圣贤才也会作打油诗了?说得我都想跟了秦大人了!”仕渊醋溜溜地打趣道,“可惜啊……秦怀安早就有家室了,那‘瘦金书’也不像是会甘心做小妾的人。”
“人家有名字!还有,你管人家闲事做什么!”君实懒得搭腔,干脆背过身去。
“坏了,他们不是要私奔吧?君实你的锁链怎么办!”
仕渊嬉笑着与君实扭打成一团,“哈!不如你还是试试缩骨功、抹猪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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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马湖畔,秦怀安攥紧了手中的字条,注视着远处的船队。
他换了身素净常服,腰间依旧佩着那把白玉长剑,全无半分官相,更像是江湖儒侠。
后背陈年的伤疤又在隐隐灼痛,他婆娑着后颈,在沙头之上兀自逡巡。
须臾间,四周水鸟惊起,一只冰凉的手指触上了他后颈的伤痕。
他身躯一震,右手已然搭上剑柄。一回首,身后站着一高挑女子,身着月白衣裙,头戴长纱帷帽。
她见秦怀安被惊到,匆忙收手,摘下帷帽,露出了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脸庞。
二人相对而视,落霞倾洒在衣衫之上,四周空气凝结,静得出奇。
良久,女子开口,声音如冰河消融。
“怀安哥,可还记得我?”
秦怀安怔怔地望着眼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