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与炼金术师的辩论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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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法尔法庄园的岁月[西幻]》 

    不对乘客负责的森林将他们吐在了一处看上去像高地的地方,起伏的山岗上长着稀疏的树丛,好在法尔法代在出门前特意观察过,城堡的西南面多荒原,往北看就能看到林海与山脉,要回城,除了往南边碰运气,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都什么破事。已经麻了的法尔法代只得带领其他两人继续走。现在是灰雾的季节,不好不坏,在特定的时候,那飘渺的雾气会突兀地变得浑浊起来,变作厚重的,土一样的黄色,让人迷失方向。这时候,一路上都处事不惊的魔鬼就会宣布休息。他们遇上河川的时候,会守在岸边捕捉跳鱼。这是一种需要把卵产在伴水而生的千层黑木上的鱼,繁殖时会跳出水面,以图吸附到树干上产卵。

    跳鱼肉质鲜美且富含少部分毒素,产出来的卵嚼起来很像软冻胶,诡异的腥甜味会在牙齿咬爆鱼卵的瞬间炸开。

    听上去像某种鱼子酱。法尔法代在心理评价道。

    先品尝卵再去吃鱼是最佳的选择——这是维拉杜安在吃完一条鱼后的感想,他先吃过鱼再去吃鱼卵,结果就发现自己尝不出任何味道了。

    “别担心,很快就好。”少年说,他好像知道会有这么个效果,魔鬼的促狭,想来也是正常的。

    吃饱喝足后,大约又走了很久,一处被草木遮掩的残砖废瓦出现在眼前,这看上去像另一处人迹,那些横梁和木桶疲惫又劳累地各自倒在一旁,绞链的一头被门板紧紧攥在手里,另一头却被拉在了一双枯老的手里。

    “哎呀,真是意想不到。”手的主人说。

    一个亡魂,一个年老的亡魂。

    在这个时代,能寿终正寝的人可能并不多,法尔法代瞥了那个亡魂一眼,一张隐士会有的脸,长长的胡子乱成一蓬,仿佛存心要给虱子制造一个能爬上爬下的王国,白发紧紧贴着头皮,苍老脸上长着寿斑,他目光闪烁,看上去像市侩者才会有的打量,又好像蕴含了一种别人看不懂的智慧。

    “这里是地狱。”他说:“唯有亲身经历,才能知晓他们所说的半数是谎言。”

    ……这老头讲话是不是有点太爱咬文嚼字了。

    “您知道了这里是地狱,冥土,死后的世界,然后呢?”法尔法代随口问。

    “如果我还能活,我是一定要把这份消息传递给生者,以证明死后不是一片虚无。”老人说,他仰天,举起手,铁链叮当。“唉,唉!生前不作为,死了才后悔,却完全出于恐惧而非悔过!这就是我,圭多·斯图里亚!”

    他说完,突然直勾勾地盯着那名少年——出乎意料的年轻,出乎意料的像人,唯有那绿色的头发和猩红的眼睛昭示了他的身份。

    “告诉我,魔鬼。”他诘问道,“我来到这里,是因为不诚心——我承认,我从不诚心侍奉什么,地上君主,天上的君主,我对哪个都不诚心,我只信奉学识!还是因为我曾经为三位病人进行换血——这点容我辩解,活了其中一个,剩下的都死了;我研究那些黑暗的,伤人的学说,饲养阴毒的草药,哪一份罪更重?”

    “你非得问我?”

    绿发魔鬼真心实意地说:“在我看来,生前的罪名都不重要——”他快步走到圭多身边,在老人惊诧而惊慌的抗拒中,一把撕烂了他本来就破的亚麻衣袖。

    他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腐烂而且还在流脓的丘疹!

    “还不明白吗?罪多罪少,罪大罪小——人呐,人呐!凡是不能永生者,在死掉的那一刻起,就皆列为罪人啦!你们如羊群般轰赶至此,却总幻想有一道赎罪的赦令。”

    “谁敢大言不惭自己无罪?”

    他松开那条碎布,淡漠的低语道:“饥饿、病疫、恐惧,不过是劫难的开端,冥土在人心中是可怖至极,但你们在尘世就爱滋养着这些祸害,不要什么都怪罪到魔鬼头上。”

    他突然觉得有点乏味。任性地把布条一扔,“算了,没意思。”爷要走了,你爱问谁问谁去吧。

    但他刚想走,就被圭多一把拽住了披风,要不是他察觉得快,差点要被这老头阴上一把了。

    他回过头,看到了匍在地上,眼角挂着一滴泪水的圭多,他近乎疯狂地喊:“等一等,你这傲慢的鬼怪,你在花言巧语!”

    “信不信由你。”反正他也是瞎说的,这世界观都是他现编的。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套效果堪比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信口胡说几乎戳中了炼金术圭多平生最隐秘的渴望。是啊,如果能长生不老,谁还惧怕什么死后,冥河,谁还要去没完没了地给神像作诗,宛若金银那样永垂不朽的青春与生命,是所有炼金术士毕生所追求的、真理中的真理。对于野心家而言,或者善德有点用,但那也是出于拉拢谁的功力性质。

    “我听说,魔鬼最青睐的献祭是生病的牛羊、婴孩的心脏还有谋杀者使用的刀……”

    “你听错了。”法尔法代立马否认,这都什么邪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