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星光杳杳。

    虞婳经过整个下午的分心思考后，咬咬牙还是决定去见宣德帝，毕竟她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报灭国之仇这条路何其艰难，总要先找个大靠山。

    刘嬷嬷教她做些点心，还有碗五彩玉丸，顾名思义便是五种颜色的元宵汤圆，虽不完全是自己做的，但也算亲自下厨，诚意满满。

    追月提着紫檀木食盒，与她缓步行走在宫廊，小丫头一本正经道:“公主，待会见了陛下您可要注意些，别言语冲撞了，毕竟三年前，您还骂了陛下是昏君，不分青红皂白，这才被关入冷宫。”

    虞婳侧头看向追月，“我知道了。”

    走了许久，这才到勤政殿。

    近来朝政繁忙，宣德帝只抽出些时间去看望有孕的娴妃，几乎整日泡在折子堆中。

    后妃们也做了不少吃食送来，都被他拒之门外，因为煜亲王的行为实在是明晃晃的想造反，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烦闷。

    先帝儿子多，个个都不是善茬，因为迟迟不肯立太子，便有了波涛汹涌的九子夺嫡，拥护支持煜亲王者很多，在先帝驾崩之时煜亲王并不在身旁尽孝，而是率兵攻打匈奴，想靠军功让先帝另眼相看。

    可到最后，他匈奴未攻下，反道几乎是全军覆没，葬送了几位心腹大将，也与皇位失之交臂，被擅于阴谋诡计的宣德帝捡了便宜。

    他只能屈居为臣，交出兵权保命，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也不安于世，筹谋多年盯上鄞朝这个富庶国家，暗中招兵买马，甚至用其长子为棋深入鄞朝皇室，短短一天便灭掉素有“人间天堂”美名的鄞朝。

    被北荣朝插上一脚后，他便借口要在那儿管理鄞朝半臂江山，不至于让北荣朝都夺了去。宣德帝登基十余年，明里暗里处置了许多世家大族，却撼动不了这位煜亲王。

    心腹大臣召了一波又一波，仍找不到解决办法，便有太师徐宙出言:“前线传回急报，慕大将军率兵攻下匈奴，可以此来震慑煜亲王的狼子野心。”

    煜亲王这才安分守己，宣德帝下旨命他班师回朝，却也是推期在几个月后。

    虞婳本也打算走个过场，若被拒了便回宫，她可不会失落，还有些巴不得不见，省的叫父皇恶心自己。

    可意外的是，宣德帝传她进去了。

    御前总管李渡客客气气地接过食盒，笑道:“陛下晓得公主殿下来可高兴了，在殿中等您呢，公主小心门槛，随老奴进去吧。”

    虞婳含笑颔首，迈步跟了进去。

    追月则是在外惶惶不安等着。

    殿内，金碧辉煌，宣德帝坐于龙椅上，面前的桌案堆放着许多折子，他手执御笔，蘸了朱砂墨不断批阅。

    听到虞婳来了，便停下笔，抬眼看过去。

    虞婳规矩地行礼，心里无比的痛恨，但面上只能装得从容淡定，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安。”

    说完，她就在心中默念:“父皇母后，你们若是责怪儿臣便怪吧，儿臣有幸能借尸还魂，这便是老天有眼，有朝一日，儿臣定会报灭国之仇。”

    宣德帝脸上闪过须臾的欣慰，他摆摆手道:“起来吧。”

    虞婳:“谢父皇，”她便站直了身。

    李渡把食盒放到一旁，打开后瞧见里头的精致点心，帮腔夸赞:“陛下，这些都是六公主亲自做的，知您忙于朝政辛苦，特来送夜宵呢，六公主心里还是很挂念您的。”

    宣德帝朗笑几声，李渡把点心摆在矮几上，让人抬到他身旁。

    虞婳语气平淡道:“这些都是儿臣和刘嬷嬷学的，手艺不如嬷嬷，父皇忙于朝政但也要爱惜身子，儿臣只愿父皇龙体安康，延年益寿。”

    说到后面，虞婳隐在宽大衣袖中的手便紧紧攥起来，指甲都快嵌入血肉里了。

    宣德帝的笑容很是亲切，倒真的像个慈父般温和，他端起盛着汤圆的小碗，舀了一个送入口中，很快便吃完了。

    李渡递了帕子，他接过随意擦擦嘴，看向虞婳，夸道:“你有心了，这汤圆做的不错，朕不喜甜食，今日倒是喜欢了。”

    “父皇喜欢就好，”虞婳回道。

    宣德帝看着她不说话，很久才长叹一声:“南乔长大了许多，在冷宫受苦了，你……可还怨恨朕。”

    他面上虽然怀着愧疚，可李渡瞧出这根本没有自责的意思，宣德帝多疑，这是在试探呢，一时为六公主担心起来。

    虞婳“扑通”跪下，挤出几滴眼泪，嫣然楚楚，她哽咽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三年前儿臣年幼，被娇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仗着父皇疼爱为所欲为，是儿臣的错，父皇宽宏大量，没有用忤逆来赐死儿臣，已然是很好的慈父，是儿臣冥顽不灵，没有考虑到父皇的处境，儿臣现如今已知错，只求父皇能原谅儿臣。”

    殿中静默半晌，宣德帝看着地上跪着的虞婳，小小一团，忍不住想到冷宫的凄苦日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