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无法割舍,无法抬足 第(3/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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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指手画脚。”

    他自知失言,又惹得她不快,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握住了她颤抖着的肩,眼里满是焦急,开口解释:

    “我是在跟梁惊雪说话。”

    “可梁惊雪不想听!”

    她愤愤甩脱了他的禁锢,极重极怨,正如他那日挣脱她的手臂,那一句“因为你像她!”

    她全都还给了他——于他而言。

    可于她而言,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发泄,更不体面。她分明就是无能狂怒的败家。

    他都明了。

    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他痛了一遍,看见她的呆滞,他痛了一遍,听见她的离去,他又痛了一遍,如今眼睁睁看着她的伤在心中反复绞割,耿耿于怀。他痛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你我永远,事与愿违。

    既,痛都痛了,万不可再重蹈覆辙,前功尽弃。

    他抬起凝滞的目光:“你知道你去了洛京会变成什么样吗。你会变成一个最普通最平凡的女子,你的满腔抱负,你的一身武艺,都会敛去。你憧憬的,千万种可能的未来,只剩下围着他和药盅转,值得吗?”

    此语击中她的心坎,这亦是她的顾虑。她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些,可却也没有太意外。

    毕竟,他是爱过人的,她同自己相似,那他了解女子的心思也正常。

    她合上眼睛又果决地睁开,看着他,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果敢坚毅的女子:“这些,我很清楚。可我不想做一个内心日夜煎熬的畜生。做女侠,救一个人是救,救苍生也是救。生命的价值不可用数量来衡量。”

    她并不怨恨那将自己的路走死的先夫人。虽然她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之前。

    她好似活在那人阴影之下,却从未怨恨,反而生出怜悯:那样深的感情,生死离别之际,她会有多心痛难舍。

    她有些时候也会酸酸地想,若是自己先遇见的李焉识,他应该也会爱上我吧。她不信,李焉识对她的感情,皆来自那女子的投影。

    即便李焉识说得清清楚楚,说得那样笃定,那样狠绝,可她不是傻子。一直以来,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李焉识的爱,透过她的眼睛,亦落于她的眼睛,从不停留止步在这张脸上。

    可她不想再试探了,她经不起了。她已然耗完了大半的勇气,余下的得撑着她走完剩下的路。

    行囊利落地挎上,她擦过他的肩,微微刮过他臂弯曲起的衣料褶皱,自那处点破他身躯细密的麻木颓唐。

    “阿惊!”

    他自麻木中惊醒,脱口而出。

    如果这是定远将军与他的大恩人间的最后一句,那他一定要说。

    “我知道我没资格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但我想跟你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别人过。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只是你。”

    她果然止了脚步,站定在门槛外,却轻笑一声。

    “这是挽留我的新借口?但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把我当成谁都无所谓。”

    她一字一顿。

    “我,梁惊雪,不在乎。”

    他追出两步,站在她的阴影里,望着她发间那支竹簪,无力地垂下眼眸,空洞洞地望着足下掉了漆的门槛。

    门槛……为什么要有门槛这种东西。一槛之隔,划分了私隐与开阔。

    分明是一道天堑。

    我与她,泾渭分明。

    他想起从前行军之时,立在山头咬一口干粮,远远眺望着破晓后晦暗不清的地平线。

    远处的天与地看起来那样贴近,几近相吻,却不过是一场错觉。泾渭分明,天地之间的距离何止几万丈?

    所谓水天相接,天黏衰草,不过臆想罢了。

    你我前尘缘分皆已耗尽,只够……作为一个看客旁观你璀璨安稳,而与我无关的一生。

    他想抬足,微微屈膝,终究还是沉沉放下。

    他无法抬足,他不可抬足。

    “我是想挽留你,但不是想将你留在我身边。你属于江河湖海,属于山林田野,属于苍穹宇宙,李焉识是卑劣之人,是他配不上你。”

    “好,多谢。”

    言罢,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启程。

    她的影子向前而去,骤然余下整个的他,暴露在晨曦半透过阴云的微光里。

    忽而急踏出门槛一步,他高声追喊道: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醒!”

    她终于侧过头来,笑着道:

    “也许……他明天就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