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一夏萤灯,葬身火海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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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柄青峰剑》
嘉平的话叫她不解,可慌乱之中,她无暇多思,还是一股脑儿归咎到了他那位早逝的未婚妻头上。
“我本来可以只是远远看着他,等着他!等我慢慢把林谦文毒死,我便还有机会!是你,夺走了我的机会!凭什么!我身为郡主要嫁给那样龌龊的丈夫!而你,不过一个贱民!却能抢走李焉识!”
她突然眼眸闪过一道光,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期冀而癫狂似的笑着:“你看看身后这些人,你看他们,他们是不是长得很像李焉识?”
她眼神凄厉,却依旧狞笑:“要不,我把他们给你……你把李焉识给我!”
“简直是个疯子。”
梁惊雪愈发愤怒:“你一直在说你可以,你有机会,你本来如何,你要如何。你只想着你自己!你想没想过,李焉识他自己愿不愿意!你尊不尊重他!你竟然还用‘给’这个字?你把他当什么,没有感情的玩物吗?”
“他愿意?他不愿意又如何!我是郡主!”
梁惊雪握剑的手因着怒意愈发颤抖:“你根本就不爱他!你满脑子都是爱情不爱情,其实你根本不爱他!你只是想占有!你对他,只是得不到,不甘心,心里的占有欲作祟罢了!”
“说白了,你从小到大没遭受过挫折,没挨过饿,没受过打,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你在他这儿摔了一跤,自然憋不住气,非要找补回来了。”
“你若是去过民间,看过百姓为生计流离,卖儿鬻女,你便会觉着自己可笑!在生死面前,你这点儿女情长,这点钻牛角尖的龌龊欲望,算得了什么!”
“你读过的书比我多,你该知道,什么叫天地万物皆为刍狗。”
“你看看那些被你和林谦文害得,扭转了一生的女子,你这又算什么!”
她跪倒在地,仍旧不屈地抬起头,扬起下颌,倔强地喊道:
“我是郡主!”
“郡主也不过是人!”
“我是郡主!”
“宁有种乎!”
她缓缓垂下剑,只松松握着:“狗屁郡主!真该让百姓们看看!天下万民以血奉养的便是你们这群不沾尘泥的东西。”
嘉平瘫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冷笑着,手上的烛台颓然倾覆,登时点燃身畔浸了酒的纱幔。
火舌顺着纱幔迅速攀爬,再自房梁上横拉的纱幔延伸到另一根纱幔,再是支柱,燃烧断裂的纱幔坠落,落在桌上,地上,四处顿时零星起了几处火点,愈燃愈烈。
梁惊雪顾不得嘉平,掩住口鼻,登时去砍镂空的窗棂,身后几人见状,略一犹豫,竟掉头追来,刀剑齐出。
她转身横剑格挡,一脚踹上来人的腹部,怒喝道:“都疯了?遵命不要命啊!活着出去再打!”
“遵命……不要命……”嘉平失神地望着木制的地板映出的火光,喃喃地重复。
她想起那个总是在身后道一句遵命之人了。
他好像一直站在身后,自己不过轻飘飘一句命令,他便再没有要过命。
耳畔声声,她骤然抬头,眸中倒映着火光与泪光,高声而平静地问道:“李焉识,爱一个人时,是什么模样的?”
梁惊雪诧异了片刻,看着她闪着泪光的眸子,不是在说诨话,反而带了几分真心。
此刻窗棂之上已然砍出空洞来,勉强够人钻出。
她张了张口,犹豫半晌,还是说出了口:“他……会为你的高兴而高兴,为你的悲伤而悲伤,想你之所想,苦你之所苦。”
嘉平怔愣在原地,含泪却忽然绽出一个笑来。
她明白得太迟了。
她以为自己拥有了权势地位,美貌,艳羡,追求,财富,却独独没有遇见真心。她一心执意的,只是她幻想里的人,幻想中的爱。追着虚无缥缈的幻光,看不见身后漫天的流萤。
他从未说过我爱你,他只道一句遵命。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夏之萤火,配不得她这团熊熊炽火。
他愿匿于火光,葬身火海。
这是他的荣光。
她颓然地拖着腿走去桌案前,抱起那把琴,闭上眼,两行泪下。
她清晰记得,那个温暖的春日里,一树桃花下,那是头一回见他在院中舞剑。那时,自己在昏暗的房里擦拭着这把落了灰的琴,不经意拨动弦,却发觉,弦已然走了音。
与自己何异?
她无力拭去所有尘埃,只是那样落着泪,随手拨动着蒙了尘,跑了音的弦。
“琴音哀伤,愿以剑舞,聊以解忧。”
琴弦的校准,轻车熟路。有了他,回到正轨,好像也没那么难。
她以为,穿过洒满阳光的窗棂,透过他,看向的是另一个人。
原来是他,一直是他。
他一直在自己背后啊,为什么自己不肯转过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