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眼神，他在笑，你却看不穿他。

    江夙夙分不清眼前站着的人，到底是人，还是妖怪，又或是个别的什么物件儿？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能折出生机的光，偏是身体里头，该有灵魂的地方，空空荡荡。

    “你是谁？”

    穿斗篷的男人笑着看她，在别人的眼里，他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

    “重要吗？”

    江夙夙不擅这些具有哲理的回答，看向他手中的两块金石，转而问另一个问题。

    “你想干什么？”

    穿斗篷的男人也向自己手上看去，一笑后作答。

    “虽然你跟阴司地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还不知道这两块石头跟地府有关吧？”

    他的话，让江夙夙意外了一下。

    “跟地府有关吗？”

    穿斗篷的男人点头。

    此际，白奴跟贾炎已经追上山，却不知为何，他二人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站在二十丈外，无法去到江夙夙身旁。

    连是小夜枭寻到他们，也只能在高空盘旋，无法落向江夙夙的肩膀。

    在穿斗篷的男人眼中，这些人都是无物，他拿起一块金石照向夕阳。

    仿佛这一眼，能看穿石头，也能看穿时间一样。

    在很久以前，阴司地府没有独立的职权，不能在阳间强行带走任何魂魄，无论是人、神、妖、魔，哪一个要死，都需本人同意，得要本人签字才行。

    这怪异的秩序，一开始倒也没什么，显出岁月对万物的宽容。

    直到，出现一对凡人夫妻。

    他们生不见得富有，日子也过得不如何，可他们就是无论如何也不签死亡认领，就在人间赖着。

    眼见他们活得太久，阴司地府使出招数，正面劝说，梦里引诱。

    可不管他们怎么做，两张黑纸金线的死亡认领书上，连五个字也凑不出。

    地府拿他们没办法，只能任他们活过一个又一个年头。

    从青丝白发各占，到发须皆白，从直着腰，到佝偻，他们就愿意一同蹒跚的活着。

    “就这样，一对凡人夫妻，在人间活了将近四百年之久。”

    这么有趣的故事，江夙夙已经很久没有听说。

    “后来呢？”

    穿斗篷的男人将两块金石归于一只手掌。

    “后来，他们还是死了，只是，到死，他们也没签阴司的死亡认领书。”

    觉得事情不顺畅，江夙夙听得摇头。

    “怎么可能呢？不是说，不签字，不能带走？”

    穿斗篷的男人看向她笑。

    “所以，才有倒霉这一说，他们夫妻一同爬山时，不慎掉入一个山洞，此洞直通阴司黄泉里头。”

    听到如此，江夙夙恍然大悟。

    活人也好，死人也罢，都下到黄泉了，阎王爷怎么会放他们离开呢？

    这么想着，她警觉一件事。

    那个可达黄泉的山洞，不会是在……

    见江夙夙在看，穿斗篷的男人也朝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你很聪明，也很会猜，但很多事，不是光猜，就能猜出来。”

    觉得对方意有所指，江夙夙朝他看。

    “比如呢？”

    穿斗篷的男人笑。

    “比如刚刚给你讲的那个故事，我还没有讲完。”

    江夙夙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说说看。”

    穿斗篷的男人再度望向夕阳。

    不愿死的两夫妻，去到阴间，挨了阎王的骂，骂他们不知足，骂他们贪，还骂他们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好安排。

    但除此之外，夫妻二人像是没有别的错处，想去想来……

    阎王决定罚他们去做阴司茅厕里的石头，受完他们贪得的两百多年，才许他们重新投胎。

    他们倒也安份，在茅厕里待了一段时间，正是这段时间，让他们的石身，吸进了过多鬼魂的‘金气’，显得臭，叫一个多事的鬼嫌，被两脚踢到了茅厕外。

    此时，恰逢一个魔族的人，前往阴司办差，因久未洗澡，身上掉落两只跳蚤，落在两块金石上，石头上的金气浊泥瞬间将它们包裹，使得跳蚤无法离开。

    由是这跳蚤附着于石头，没吸到血，就在石头上四处捣乱，化为石头的两夫妻，觉得很不舒服，就相约，滚着，想去黄泉里洗洗。

    谁知，又出意外。

    讲到此处，余下的，穿斗篷的男人让江夙夙自己猜。

    江夙夙大概能猜到后面的发展。

    如果，她没估计错，那对夫妻先前之所以意外去到地府，是因为，他们掉进的是地龙钻出的洞，地龙生来上食埃土，下饮黄泉，两夫妻从那洞掉下去，自然就落在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