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京城中有一家名叫银钩的赌坊，一家独大，囊括了桓京近九成的生意，据传背靠某个江湖名门，又与朝中的某股势力牵连颇深，所以一般人还真是惹不起，不仅惹不起，连躲也躲不起。

    今天又出了件怪事，往常这个时候，赌桌上早就闹的热火朝天，今天却安静得很，整个赌坊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一张赌桌上。

    坐庄家位置的乃是当今良妃娘娘的侄儿董钺，对立而站的则是桓京新晋的佳公子--宋钱。

    董钺这人赌术奇佳，几年前一时兴起进来玩了一玩，连赌连胜，直赢到银钩赌坊背后的主子出来，两人连赌六局都是个平字，只最后一局董钺略逊一筹这才作罢，此后倒也时不时过来玩一玩，但都给彼此留着面子，甚至兴致来了还会帮着坐庄。

    桌上已经连开二十来局，局局都是个平字，愣是把这一众看客都看呆了、瞧傻了。

    宋钱乏了，把扇子在手里一敲一合旋了个圈、又回到手里，恭维道，“董公子赌术奇佳，早有耳闻，名不虚传。不过”，佳公子话锋一转，轻瞥了一眼畏缩在角落已经吓傻了的少年，折扇一指，嗤笑道，“若是再这么赌下去，岂不是天都要亮了？就为了这小子？无趣得紧。”

    董钺并不上当，要真是无所谓，这小子刚才拦着他做什么，让他一拳打死那小子不就完了。

    畏缩在角落的少年是他半月多以前在奴隶市场买来的，先前扔在府里学规矩，今天头一次带出来就惹了他不快，刚要让人处理了又被宋钱跑出来搅局。

    不过。

    也算有趣。

    除了四年前那一次，他也是第一次遇着对手。宋钱，他也是早有耳闻，比想象中来得有趣，比他的诗更有趣。

    “你想怎么玩？”

    “彩头不够，那就再加点彩头。就是不知道董公子敢是不敢？”

    “你想加什么？”

    “眼睛。”宋钱微笑，折扇一打，半掩住一张脸，只余下一双眼睛在外泄出几分邪气，“我再加一双眼睛。我赢了，就请公子自挖双眼，若是公子赢了，自然也可以取走我的眼睛。”

    这话一出，霎时就起了一片吸气声。

    董钺在桓京是个名人，都知他身份非凡，自己也颇有本领。这位宋公子虽也不错，但比起这位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来，何况，怎么动不动就要挖人眼睛。

    董钺听着这话，下意识抬眼望了一眼楼上雅间。

    眼睛。

    董钺哼笑一声。这位宋公子，好胆。

    “我认输。人你带走。”董钺拱手，竟是比也不比了，朝宋钱半倾了倾身，朗声道，“宋公子是个妙人，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我府上咱们痛饮一场。”

    宋钱还了一礼，“多谢。”

    董钺将衣袖一抖，提起衣摆往楼上雅间走去，半道上还回头看了一眼宋钱，正好和宋钱的目光对上，惹得宋钱又行了一礼。

    宋钱领着那畏畏缩缩的少年出了赌坊，也不说话，一路悠哉悠哉的往府里去。直到了宋府门口，那少年还是跟着。宋钱回身时那少年差点撞在他身上，被宋钱用扇子抵着额头倒退了两三步才站稳。

    “你不必跟着我，我府上也不缺人。你自由了，可以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明白？”

    那少年不说话，头摆得像拨浪鼓，把宋钱的眼都晃晕了才停下。宋钱无奈，又从腰间掏了些碎银子塞给他，“别跟着我，懂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府，指挥着门房把人关在府外。

    第二日一早，宋钱又是被师彻的铜锣嗓叫醒。这厮其实生得一副好嗓音，但近些天日日扰宋钱清梦，也不怪宋钱给他取绰号了。佳公子把头往被子里一缩，外头的师彻好像预料到似得，把门敲得更响，“宋钱~~~”

    “宋公子~~~”

    “小钱钱~~~”

    大门被一把拉开的瞬间师彻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气氛一滞，讪讪的笑了声。对面的人睡眼惺忪，师彻鬼使神差的曲指在宋钱脑门儿上敲了敲，“挺响”。

    宋公子脸没洗，头没梳，趿着靴子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冲师彻笑了笑。

    师彻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宋公子饶命啊！不就敲了下头嘛。你让哥哥我敲一下又怎么了。”

    “师彻！老子砍了你！”

    一大早，宋府鸡飞狗跳，人前风流俊逸的少府家公子被外人交口称赞的如玉少年拎着枕头撵得满院子跑，但府里的丫头小厮早就见怪不怪。约一盏茶的时间，两个文弱书生，一个跌了一跤爬不起来、干脆翻了个面仰躺在地上，一个靠坐在假山上撑着膝盖大喘气。“宋...宋钱，你也忒小气了。”

    “......”

    没听见回话，带着那么点儿不详的预感，师彻半支起身，刚好瞄到宋公子半提起衣摆蹑手蹑脚的过来，被他发现，干脆利落的朝他身上一扑！

    师彻瞪大了眼，这人还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