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索斯以为自己闭上眼后会很快睡着，如今已经过了十二点——早过了他平常入睡的时间。

    但久久没能等到睡意。

    他平躺着，平静地听着窗外的鸟叫与虫鸣，听着屋外继兄与继母一回来就爆发起来的争吵——尽管继母与继兄们比他先离开城堡，但凭借着黑雾的帮助，他依然比他们先回到家。

    他从后院的鸽棚子那里翻入，没有从大门进出，所以坐在厅堂喝酒吃肉的马尔里都·格纳——他的父亲甚至完全没有察觉他今晚出去了一趟又回来。

    弗洛索斯在地上翻了个身，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但他想不起来了。

    他是没有自己的屋子的，每晚睡的地方都在厨房，没有床，他冬天会直接躺在火炉旁边的地上，这样会暖和些。

    衣服沾了灰也没什么，反正在他两位继兄眼里，他绝不能穿干净的衣服，不然等着他的就是一顿毒打。

    如今是春天，他躺的地方离火炉远了些，不至于直接睡在灰堆里，但厨房的地上不可能有多干净，且他上午还穿着旧衣服从灰堆里分拣蚕豆和豌豆，衣服早就脏了。

    他只有一套合适的换洗衣服，昨晚和今天上午都有雨，导致他洗的衣服还没干，今晚只能穿着脏衣服睡——当然，他对此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

    只是在听到身后响起“脏垃圾”、“灰公子”这两个嘲笑意味满满的词时，他依旧感觉到了愤怒。

    不用转身，不用睁眼，他都能清楚地分辨哪句话是哪个继兄说的。

    “脏垃圾一直待在这，果然只是长相相似而已……”

    这个大力推门而入首先开口的是那个偏胖的、大鼻子的、爱哭的、声音难听的阿步都?木依赛。

    “看吧，我早就说了，傻乎乎的阿步都，你该相信妈妈的话，她都说了那是美其典的王子，是一位贵公子，可不是一位灰——公子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故意用怪语调读“灰”这个单词的是哪个偏矮的、小眼睛的、爱给他取外号的、声音娘气的卡地尔?乌力斯。

    查比利娜夫人是有名的交际花，欧多斯的不少贵族都曾经和她发生过关系，她曾有过三次正式的婚姻，加上当下和马尔里都的这一段，她先后便拥有了四任合法的丈夫。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一位家财早已破落的男爵，娶了她后没过多久就心病去世了。

    她的第二任丈夫是一位身份更高些的子爵，这位子爵已经有过好几任妻子，年龄比她要大许多，他在卡地尔?乌力斯五岁时便老死了。

    她的第三任丈夫是一位商人，在子爵去世后没到一个月，她就嫁给了他，后来生下了阿步都?木依赛，但在阿步都?木依赛十岁时，她这第三任丈夫因为在运货途中遇上了强盗而被杀死了。

    之后的五年里，她再没有嫁人——不少人愿意上她的床，却没人愿意娶她，直到她遇见了马尔里都?格纳。

    只是她没有想到，马尔里都娶她只是因为他一个人无法照顾自己——他并不缺钱，却吝啬地不愿意请个仆人！他甚至不愿意出门，不愿意工作，却每天都要喝酒！